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也不知道我何时会死去,我只知道春天又来了,我喜欢春天。——张开泰
北方的三月在不少人眼里还是寒冷的,屋子里的暖气已经停掉一段时间了,原本占据上峰的温暖在暖气被停掉的那一刻就被躲藏在角落并积蓄了一冬天力量的寒冷所取代。不少人都会感觉这三月天气很适合晒晒太阳,并不毒辣的太阳正适合驱散积压在身上的寒气。
正在建筑工地上的张开泰并不觉得这样的天气适合晒太阳,准确点来说,张开泰讨厌太阳,他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太阳是会要人命的东西,我干嘛喜欢它。”
休息的间隙,拿起地上的水杯,轻轻地晃了晃,拧开盖子,细细地呡一口杯子里的白开水,张开泰可不敢多喝,这才上午十点半,离晌午还早着呢,后边水喝完了就得去工地小食堂里找那个管食堂的老娘们讨水喝,自己被那个女人骂了已经不是一次了,至于为什么会被骂,张开泰感觉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给那个女人让烟,张开泰很厌恶女人抽烟,同时张开泰舍不得把烟给她,一根烟一块钱呢,自己可舍不得给用一根一块钱的烟换一杯不值钱的白开水和一个不值钱的笑脸,要知道一大桶冰红茶才四块钱,白开水可没有冰红茶好喝,冰红茶甜甜的,如果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还会有一种冰冰凉的感觉,比那个屁味没有白开水好喝多了。
“张开泰,你这个名字可不孬,一听就是有钱人家的名字,你咋跟俺一样混到工地上来了?”一旁的工友贾强问道。现在的这个工地是原来贾家庄的拆迁地,所以现在这个工地上有很多贾家庄的居民过来打零工。
“我这个名是当年俺爹用三碗羊肉汤找一个算命瞎子算出来的,俺爹说当年那个算命哩想给起另一个名来,像是叫张换太,后来不知道为啥那个先生把'换'涂了好几个黑圆圈,还说这个'换'不好,正好看见旁边一个石碑上写着泰山石敢当,就给我取名叫张开泰了,据说还有一个成语儿,叫三羊开泰,这名字也算是有文化了,哈哈。”张开泰说完这段话咧嘴一笑,又呡了一口水,湿润一下刚刚因为说话又变得干痛的嗓子。
“我说为啥老板谁的都叫你三羊了,原来还是有个典故!”说完这个叫贾辉的工人便跟旁边的几个人一起哄笑起来。
“你们知道个屁啊,老板见我也得叫一声哥!”说完张开泰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也不再多说什么,扛起地上的铁锤,便又走向工地。
“砸个钢筋还慌慌能紧,也没见你砸出来多少钱睡个媳妇!”坐在地上的贾辉嘟囔了一句也跟着起身,抄起大锤跟了上去。
走在前边的张开泰往前走的步伐似乎慢了一点,张开嘴吐了吐因为风大刮进嘴里的沙尘。
“快点干!把地上的钢筋砸砸,明天挖掘机来了把地下的钢筋挖出来咱们就干不完啦!”贾强拍了一下贾辉的肩膀。
张开泰年龄不小了,又没啥文化,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去工地上打零工都被人嫌年龄大不要他。换过许多工作以后才找到了这个相对稳定一点的工作,在拆迁后的废墟里,乘着还没把这些建筑废墟清理完拉走之前把裸露的钢筋收集起来。
说是收集,其实就是拿着大锤还有剪钳把在混凝土梁里面的钢筋一点点的砸出来,剪成段,装车送到回收站,这几年钢筋行情不好,回收的钢筋一斤才给一块钱。
工作的时间总是飞快的,一天的时间就在铁锤挥起又落下间结束,张开泰把自己弄到的钢筋装到电动三轮车上,乘着天还没黑透,赶紧送去回收站。这个事情是耽误不得的,走的早了,交警会把三轮车扣掉,走的晚了,回收站就会关门,他们可不会等自己。
临走之前,张开泰小跑到角落里的一棵歪脖榆钱树前,抬起胳膊拉弯一根树枝,拿出兜里的塑料袋,撸下来几把榆钱。榆钱树可是个好东西,榆钱可以吃就连树皮都是甜的,晚上把这袋榆钱洗一洗,拌点面,蒸个死面馍馍,那味道得哩很。
松开树枝的一刹那,张开泰瞥了一眼被夕阳映的通红的天空,冲这那个并不刺眼的火球吐了一口唾沫,嘴里嘟囔出莫名其妙的两个字“凶手”。
张开泰走了,其他工人也都相继离开了,白天喧闹的场地又慢慢恢复了宁静,只有那棵榆钱树的枝条还有几颗不知道谁种下的油菜花正夕阳里,乘着春风在微微摇动。
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