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辛偞见陈冽的第三面,她已经打心眼里觉得他是个强盗了。
因为她又被陈冽摁到饭店了。
也不知是不是下雨天的原因,已经是傍晚下班高峰,西餐厅的人也不太多,星星点点的。
这是家还蛮有名的西餐厅,倒不是因为和辛偞一起才来这种比较不接地气的高级餐厅,陈冽平时对吃的要求本来就很高,早餐就习惯出入会员制的馆子,晚餐虽然要轻食,但还是不能草草解决。
看他的配置就知道品位很不错,辛偞身上这件简简单单的牛仔刺绣外套是Gucci的,19年春夏款,五位数左右的价格。
不过陈冽穿Gucci当真把那设计里的贵气都穿了出来,好看的很。
服务生递来两本菜单,辛偞接过来没有打开,放在了旁边。
陈冽打开随手翻了几下,他常来,菜单也只是个参考,他点菜也只是老几样,不过这次翻菜单是为了等辛偞看好,可好一会辛偞都没吱声,他抬眸,只见辛偞瞪着眼珠子看着他,菜单孤零零地放在旁边,一点儿被翻过的痕迹都没有。
“嗯?怎么不点菜?”陈冽问道。
“我刚刚没跟你开玩笑啊,我真的不吃晚饭。”为了让陈冽不那么对她感到困惑,她还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自然一些。
一旁的服务生听了,开口建议道:“小姐我们餐厅有很多轻食套餐,海鲜蔬菜之类的晚上吃也不会有负担哦,陈先生是我们的老顾客了,可以让他给你做一些推荐。”
“谢谢了,我真的不需要。”辛偞笑了笑,回绝了他的建议。
陈冽其实真的很困惑,但没再说下去,只点了自己的菜:“一份菲力牛排,七分熟,一份煎芦笋,一份西班牙海鲜汤。给这位小姐一杯瑰玫花茶,喝茶可以吗?”
辛偞点点头,茶再不喝就过分了。
等服务生记好单后上了一壶玫瑰花茶,陈冽探身帮辛偞倒了一杯,茶杯微微冒着热气,温度刚刚好。
“跟我吃饭很勉强吗?怎么什么都不吃?”
辛偞抿了一口温热的茶,她就是怕陈冽有这样的感觉,其实她一点都不勉强,甚至还蛮乐意作陪的,但她异于常人的不正常习惯也不怪陈冽觉得她是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没有,没有勉强,只是我的饮食习惯真的和别人不太一样,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以后你大概,就会知道的。”
陈冽果然笑了笑,辛偞这句‘以后会知道’成功地取悦了他,至少她没有排斥,还默认了以后还会让他了解她。
辛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里,隐隐约约地缩短地她和陈冽之间陌生感。
“其实昨天晚上我们要去酒吧的,有些事耽搁了。”陈冽突然说道,“我还没看过你完整的一场。”
辛偞心头猛跳,像是有种自以为深藏不露的秘密早就被人探知的一干二净的感觉,她昨晚的确很期待陈冽能来,原来他真的打算来的。
“有的是机会看场完整的,下次让于澳别点《加州旅馆》就一定能看场完整的。”辛偞开了个玩笑,从昨天早上陈冽解释完,她就不再纠结于澳了。
陈冽却以为辛偞的话是还在介意:“不然,你说个办法吧,怎么罚他才能让你消气?”
“啊?”辛偞直摆手,“我开玩笑的,没关系的,这事儿就翻篇了,无所谓的。”
“那既然翻篇了,我就替于澳谢谢你的不杀之恩了。”陈冽也开玩笑回道,转而又问,“你学过声乐吗?听你唱歌还蛮专业的。”
“我以前拉过小提琴,声乐倒是没学过,凭感觉唱的而已。”
拉过小提琴,轻描淡写的五个字,把她曾经的荣耀和骄傲盖了一层毛玻璃,好似她只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业余选手。
“怎么没考音乐学院?”
陈冽只是顺着话题问下去而已,他不知道辛偞临门一脚的伯克利和急转直下的变故是她心里隐隐发痒的疤痕。
辛偞笑了笑:“玩音乐当业余爱好还蛮好的,真的学这个还是不太容易的,我这个人,比较偷懒。”
“那个......”辛偞打算终止音乐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她脸上可能要绷不住了,“你和于澳童苏他们......”
于澳和童苏,以及另外几个人,即便和陈冽在一起玩,陈冽是研二学生,可他们绝对不会是学生,因为身上根本没带任何书卷气,就算是,那也只可能是什么中专大专的混子。
回想前天晚上对陈冽的惊鸿一瞥,辛偞觉得那天的陈冽倒也是流氓气质满满,一身黑衣,手指夹着烟吞云吐雾,吊儿郎当的样子满的要溢出来了的那种。
只不过后来离得近些再看,眉眼神韵还是和他们不同。
可谁知第二次见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皮囊还是那副无可挑剔的画报皮囊,但气质却两级反转。
辛偞话没问到底,但陈冽一听就明白了个大概:“于澳和童苏都是我发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另外几个也是玩儿的很好的朋友,以后介绍给你认识。”
说完陈冽又发问:“怎么?我们看着不像一路人?”
辛偞没撒谎,点了点头:“现在看来,就像是三好学生和街头混混。”
不知是这描述不贴切还是太贴切,陈冽听了发笑:“那你凭什么说我像三好学生?”
“所以我说是现在看来。”
“那过去看来呢?”
“过去看来,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流氓混混。”
陈冽是喜于辛偞的评价的,第一次见面实在难堪,但他不太品行端庄的那一面让辛偞看了个正着,他也不必去掩饰什么,或是想办法何时让她知道。
这样一览无遗的双面印象省去了陈冽不少功夫。
“那你的过去看来很准确了,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所以,哪一个是你?”问完辛偞又接了一句,“真的你。”
陈冽慢慢悠悠地掀起唇角,灼灼的目光注视着辛偞,缓缓开口道:“哪一个都是我,哪一个都是真的我。”
辛偞讶异于陈冽的坦白,但她不知道的是,陈冽从未和人说过这样的话,这是第一次,他想用一个不受杂物干扰的自己,去换取辛偞的信任。
“但是辛偞,你看到的都是真的我,我看到的你,不像真的你。”
“你对我,藏了些什么?”
“我也只是,想用我的真实,去交换你的真实。”
陈冽落下的话音窒住了辛偞的呼吸,他的话像支稳准狠的注射器,直插她的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