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气春雨绵绵,细细的滋润着大地万物。上海一下雨,就有一种淡淡的忧郁,人们似乎有格外多的心事。那天后,我没有喝爸妈提一个字,我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想找燕子聊聊,可是,她最近似乎很忙,总是匆匆挂断电话,而且都是她说,她说她医院的工作很无聊,她说她认识了新男朋友,她说她要把握机会。其实我们也很久没见面了,所以,很多她说的事我都不知道如何应答,所以,渐渐地我们也联系少了。
起先,外婆给我打过几个电话,说是想我了,让我去看她,说是顾恒也去外地工作了,没时间陪她。我因为上次的事,也不愿意去见外婆,我怕我会忍不住说出来,我不想伤害老人家。我就说公司派我去出差了,我不在上海。外婆就说回来了一定要去看她,还说我一个女孩子在外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听着外婆语重心长的叮嘱,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我不想撒谎,可是,我不能看见那个人。
后来,外婆没有再给我打过电话,两个星期过去了,我倒有点担心起来。我想可能顾恒已经告诉外婆那天我们的谈话了,也许外婆知道了我说的那些话,也许她老人家也不想见我了吧。算了,不想了,多想无益,脚踏实地才行啊。
又是一周过去了,爸妈出发去四川春游去了,我一个人倒也轻松,就是工作越来越忙。今天是周三,外面下着大雨,我加了一会儿班,走出公司时天已经全黑了。雨很大,撑着伞也只够挡住头上的雨。我从地铁站出来,因为下雨,路上人特别少,从地铁站走到我家要10分钟,我撑着伞快速往前走,就想快点到家吃点东西,晚饭还没吃,好饿。路灯很暗,根本看不清路,地上积了大大的水塘,更看不清路。我走得急,一脚没踩稳,一个前倾,人直接面朝下摔在水坑里了,膝盖火辣辣的疼,衣服全都湿了,雨伞飞出老远。我摔懵了,浑身都疼,我慢慢爬起来,跪在水坑里,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漆黑的夜晚,下着大雨,我摔了一身泥,膝盖肯定破了,没有人来扶我一下,我瞬间想哭。可是我却笑了,哭啥?爬起来,赶紧回家,你可以的。我使劲站起来,走过去捡起伞,虽然湿透了,可是伞还是好的,要带回家。我慢慢走着,一是因为膝盖疼,二是不想再摔跤了。我轻轻地哼着:“就算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我越哼越大声,后来直接唱起来了,反正这天气路上没人,我觉得唱着就没那么疼了。可是才走了30米,前面出现了一个身影,看不清楚,但是他站在那里没动,我继续往前走,慢慢看清了他的脸,长长的眉毛,黑黑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顾恒,是顾恒。我这副样子都被他看见了,我很狼狈,也很生气,那天的怒火不知道怎么又烧起来了。我低着头没有看他,压低了伞快速往前走,想尽快回家。走到与他擦肩而过时,听到他说:“外婆病了,在医院里。”我瞬间停住脚步,说了一句:“那你应该在医院陪她,在这里干什么?”“外婆想见你,我想带你去见她。”他说道。我依旧没有看他说道:“你不是不能接受外婆的安排吗?你不是讨厌我吗?你不是觉得我和你外婆串通好了逼你吗?”他压着声音说道:“我,我知道那天我的话带着偏见,我知道我说的有点过分。对不起。你也许觉得我莫名其妙,但是,请理解我只是针对家里安排的相亲这件事。无论是谁,我都会排斥的。这是我的问题,我承认,但是我们都是同龄人,我想你能理解。我听我妈说了,你并不知道外婆的安排,你父母也不知道。对于我那天说的这点我表示道歉。外婆这次住院,医生说她的心脏和血压都不太好,年纪大了,需要保守治疗,主要还是心情愉快。外婆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我想让她每天开开心心的。我想请你,请你帮我一个忙,请你配合我。”他没有说下去。我听了他的话,转身看着他,我直接说道:“顾先生,你真的很可笑,请我配合,配合什么?让外婆高兴,演戏给她看,你就不怕她知道真相更伤心更难过,打击更大?假的终究是假的,你还能演一辈子?”他也看着我,这时我才发现他有些消瘦了,眼睛凹陷,显得轮廓更深了。头发有点乱,胡渣没刮干净,看着有点憔悴。他说道:“请你配合我做我的女朋友。半年,只需要半年的时间。外婆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我的事情,否则她也不会希望我们两个在一起。虽然,我觉得外婆的想法太简单了,但是,我不想浪费时间来让外婆失望。我知道我这么想很无礼,很疯狂,可是只要是外婆的心愿,我都会去帮她完成。不惜一切!”我被他的话震惊了,我瞪着眼说:“配合?女朋友?半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他望着我说道:“外婆得了肠癌,不能手术,医生估计最多半年时间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没有眨眼,没有说话,我就这么看着他,他的眼里有痛苦,我能看得出来。雨水打在我的脸上,我眨了眨眼,低下头说道:“我,我不知道,你让我想想。”说完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听到顾恒说了一句:“我和外婆说了,我愿意尝试和你相处,她很开心。”顾恒还是站在雨里一动不动。我一路走着,膝盖火辣辣地疼,可是我的心里却更难受,满脑子都是外婆的笑脸,半年,怎么可能,不会的。
大雨打着玻璃窗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我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突然觉得好冷,冷到骨子里,我的心都在颤抖。脑子里回忆着外婆和我说过的话,喝过的茶,晒过的太阳,她的笑那么慈祥,慈祥到你不忍心骗她,不忍心说不。这么好的一位长辈,怎么会只有半年时间。难怪她没有给我打电话了,是她病了,她病了还在挂念我,让顾恒这个不可一世的人能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顾恒也是骄傲的,他绝对没有撒谎,他是真的想让外婆开心,他是真的害怕了。我呢,我居然为了自己的生气而欺骗了外婆,我真的是个没良心的人。我怎么能这样对一个真心关爱我的老人家呢?我大错特错了。眼泪滴在了被子上,风吹的树枝发出骇人的声响。我一夜都没有睡着,一直到天亮。
雨停了,天亮了,我洗了一把脸,换了衣服去上班。我的心很乱,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答应顾恒,我真的不知道。坐上地铁,我看到车窗玻璃反射出我苍白的脸,我知道一夜未眠的脸有多吓人。下了地铁,刚出站,闻到一阵花香,抬头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在路边编着白兰花手串,她脚下还排了一排她刚编好的,她的手上满是褶皱,手指又短又粗,她编的手串很简单,可是她编得特别认真,她的脸上带着微笑,淡淡的,我瞬间觉得这笑和外婆好像,我走上前蹲下,问到:“阿婆,这个是卖的吗?多少钱?”阿婆抬起头看着我笑着说:“小姑娘,早呀,是卖的,你随便挑,2块钱。”我给了两块钱,随手拿起一个白兰花手串,阿婆突然说:“小姑娘,这个花很香的,我帮你带在手上,祝你一天好心情。”我看着阿婆认真地帮我带上,笑得特别开心。这一刻,我想好了,我要答应顾恒的请求。我一定要让外婆每天都开开心心。不管时间还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