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如荼的双抢(收早稻,栽晚稻)过去了,屋前荷叶高举,叶心里的水珠晶莹剔透,风儿一吹,骨骨碌碌滚了下去,近处,一株亭立的尖尖小荷生机盎然,招来了一只撒娇的蜻蜓,它时而立时而飞,像是羞涩,又像是缠绵,一会又恋恋不舍地飞走了。
月尧看着蜻蜓飞远,若有所失。
“月尧,愣什么!给阿婆送点蔬菜去!”月尧听到母亲在叫唤自己。赶紧端起洗好的衣服,顾不得整一下自己衣服急急往回走。
阿婆家不远,下了斜坡再走百十步就到了,她住在四合院院大门西侧的厢房里,这里原是生产队的粮仓。阿婆是五保户,原来一直帮生产队守粮仓,别处她没有房屋,所以就一直住在这里。
路过厢房,透过小窗,里面光线昏暗,月尧并没有看到阿婆。凉亭上坐满了村里那些顽皮的泥娃孩,有爬到柱子上的,有站着的,大家一副神秘的兴灾乐祸的样子,没有人说话。农忙过后,这些野孩子像脱了缰绳的马,没了拘束,偷鸡摸狗的事虽不做,但捉弄个人或来场恶作剧却是不足为奇的。
月尧没有理会她们,推开阿婆虚掩的门。一根拐杖迎面打来,月尧本能地往后退,脚被门槛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牙齿把上嘴唇咬破了,鲜血直流。阿婆见到这情景,吓得不知所措,像做错事的孩子,缩到角落里,呆呆地罚站似的立着……
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泥娃们七嘴八舌地,故意提高嗓门,有的嚷嚷,有的喊叫,相互起着哄:
“流血了,不得了啦!”
“恶婆婆打了送菜的人了。”
“破相了,嫁不出去了。”
“快去叫十娘来收拾恶婆婆。”
有人叫来了英娥,月尧看了看母亲。母亲紧闭双唇,明亮犀利的眼光缓缓扫过那群孩子,威严在那张严肃的脸上慢慢升腾。泥娃们安静了,他们等待看一场好戏。
英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天空晴朗,风儿轻拂,双抢季节忙碌,泥娃们好久没有聚在一起闹腾了。今儿个在凉亭玩得忘了形,扰了阿婆清静。
“兔崽子!折腾个没完,闹鬼呢!”阿婆有些恼,没好气的朝泥娃们大喊。
“我们不闹鬼,就闹你!”泥娃们不服,吐着舌头,瞪大眼睛。
“咣当!”有个捣蛋鬼往阿婆屋里扔了块石头。
“嘎吱!”阿婆关了门。
“嘎嘣!”门被捣蛋鬼推开。
如此反复数十次,阿婆气急,拿了拐杖躲在门后,碰巧月尧来送菜。
英娥看了看月尧的伤,上嘴唇咬破了,并无大碍。
“嘴唇咬破了,农村娃没那么娇气,过几天就好了。”英娥把阿婆扶到床上坐了。
“……”阿婆欲言又止。
“您老那么大岁数了,哪能跟孩子们闹,万一磕着碰着……”英娥见阿婆脸色苍白,转换了话题,“现在生活好了,好好活着,多吃几年饱饭。”弯腰把菜捡起,放到了桌子上。
突然,跨出门槛,朝泥娃们厉声喝道,“还不快滚,再有下次,打断你们的狗腿……”
泥娃们四下逃走,没了踪影。远处,一团大云雾被风儿吹散,把天空点缀成斑斑点点。
谦晔听到吵闹声,走出门来,正好见到泥娃们被英娥喝退的情景,倒吸了一个凉气,“好厉害的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