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江南凉风习习,没有禾苗的梯田里呈现出一层淡淡似有似无的绿色,那是虾米草,已经长得有模有样了,虽然因为小拔起来还不是那么的顺手,但是有总比没有强多了。
前几天连着下了几场雨,梯田里有些积水。天色有些模糊了,月尧站起身,看了看装满猪草的篮子,掂了掂,很沉,她满意的笑了。抬起脚,才发现雨鞋里全是泥水,脱了雨鞋,在田里的低洼处找了点水冲了冲,把脚丫子也洗了洗。
篮子很重,坚硬的篮绳勒得肩膀生生作痛,走起路来脚在雨鞋里滑溜滑溜的,路面有些潮,好几次差点滑倒。月尧干脆脱下雨鞋,小脚已冻得通红,麻麻的没有多少知觉了。她用头顶着篮绳,双手托着篮底,雨鞋在手里攥着,这样背起来就不那么吃力了。
“尧尧,是你吗?”
月尧有些累,头也有些吃力了,正停在路边歇脚,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
“外公!”当一个颧骨凸起,个头长伸,身板单薄的老者出现时,月尧一眼认出来人的身份。
“大冬天的,怎么还打赤脚,会生病的!”老者蹲下身,接过雨鞋,试图给月尧穿鞋子。
“鞋子湿了,穿着走不了路……”
“难道不冷吗?”
“不冷”
老者眼眶有些湿润,伸手摞了摞那双已冻得红红紫紫的小脚,小脚已经冻麻木了,感觉不到冷了。
老者接了篮子,月尧才发现外公手里抓着一只大大的黑公鸡,眼睛正骨骨睩睩地盯着自己。
“外公怎么还带来了一只鸡?”
“今天是你的大生日。”
“大生日?”
“十岁,二十岁,满整十岁叫大生日。”
“哦,我已经十岁了!”
“想你妈妈吗?”
“不知道……”月尧欲言而止,妈妈从来没笑过,也没有正常和自己说过话,只吩咐做什么事亦或者在做错事的时候训斥两句,说真的,训斥都很少,往往直接上来就拧脸,自己是非常惧怕妈妈的。但每当妈妈生病躺床上时,自己就非常担心,忐忑不已,没心思做事,总想着去看看……。应该是想妈妈的吧!但当外公问自己时,只说不知道。
“妈妈会笑吗?”外公一听,愣了一下。
“当然会笑了,大人的事小孩不懂。等有弟弟了,你妈自然就会笑了。”
“等有了弟弟了……”弟弟的模样迅速在月尧脑海里闪过:光脚丫,光屁股,包子脸,丸子头,布肚兜,莲花衣,顽皮好动勇敢善良,这是电影里的哪叱,弟弟差不多也该是这模样吧。月尧还想问什么,抬头看见紧锁眉头的外公似乎在想什么,她没敢再问。她想起猪圈里那两头姐姐和自己养的肥肥壮壮的猪,是准备有弟弟了摆酒席用的;她想起了爹爹说的话,“等有弟弟了,日子就好过了。”日子好过了,妈妈自然就会笑了,外公的话应该是对的了。
从此,白天晚上,梦里梦外,全是弟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