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过的极快，虽已初春但玉宸宫的地龙依旧烧着，内司监掌事王海候在殿外已经有了半个时辰，殿内任何声响都没有，显然殿中的人心绪不佳。
“殿下可曾醒了？”苏灵进来时正瞧见候在外面的王海，不过显然他也没准备搭理，只问着殿外候着的宫人。
“奴婢去通报一声，您等等。”那宫人倒是机灵，转身进了殿内，一旁的王海抬头想喊住却又停了下来，跟一旁的苏灵问安。“苏总管安好。”
苏灵点头算是回应，这上元节宫宴的事内司监真以为躲得掉，不过是茜沅身体容不得她计较，近几日看着身体好些了，该收拾的整顿的也就一并的清算了。
那宫人回来的极快，行礼后便打了帘子请苏灵进去，苏灵敛了神色进殿半分眼神没落在王海身上。
茜沅早就醒了，只是倚在榻上看着一本棋谱，听闻苏灵来了便让人传了进来。没过片刻苏灵便进来了，初春还是带着寒意，一进来殿中的暖意让他紧绷的身子瞬时放松了下来。
“陛下说今日使臣进宫，想着上次殿下与那使臣交谈甚欢，便问问殿下去吗？”阿苏娜今日主要进宫来谈最后的文书及朝贡，若渊离想着茜沅出来走动走动倒也没事便遣了苏灵来问问。
茜沅前几日收拾内司监并没来得及去想使臣的事，今日渊离既然来问了，她去看看也无妨，便吩咐扶扇准备往上清宫去一趟。
不过显然茜沅并不愿见王海，倚画便早早的打发了他回去，等茜沅出来时殿外已经没了王海的身影。“殿下何必跟一条狗计较，如果看不过眼杀了便是。”苏灵搀扶着茜沅慢慢往宫门的鸾轿去。
“我知晓他有别的心思，不过他主人还没事把他弄死了，再换条狗上去还是麻烦。”茜沅倒也不着急，软底的宫鞋踩在青石砖上毫无声音，只听见廊下挂着的风铃清脆的声响。
苏灵听完不再言语，自家陛下与长公主一母同胞，无论长公主做什么都是为着自家陛下着想的。
茜沅到达上清宫时正巧已经和谈完了，宫人领着茜沅往上清宫的后花园去。到达时阿苏娜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与她对立而坐的人正巧背对着茜沅，许是听到了响动转身回来看。
“听闻长公主身体不好，今日好些了没？”阿苏娜起身行礼，她身上的银饰发出清脆的声音，不过茜沅看着她单薄的衣裳还是觉得有些冷。
“谢使臣关心，好多了。”茜沅点示意，又受了裴书泯半礼，方才在一旁坐下。
阿苏娜性子活泼，虽然东祁作为战胜国，但是她依旧没有怯懦的模样，反倒让人觉得直率可爱。“我来之前便听说长公主是皇室第一美人，那天没看仔细，今天见着了所言非虚。”
扶扇想制止又见茜沅并未介意便退到了一旁，裴书泯听此言倒是难得抬头去看了看茜沅的神色，似乎是想看看这第一美人究竟是何种模样。
“外头乱传的使臣也别当了真。”茜沅瞪了一眼一旁看好戏的裴书泯，又问道“使臣此次谈妥后准备何时回国？”
提及回国阿苏娜有些激动，但是碍于矜持还是沉稳回道“我正与裴丞相商讨此事，想来应是这段时日了。”
东祁的气候总是有些阴冷，阿苏娜自小生于南诏对于这种气候还是不大习惯的，此次前来和谈也已近尾声，能早日回去自然是高兴的。
“陛下想着使臣自南诏来见过许多稀奇事务，便可跟长公主聊聊，也算是解解闷。”裴书泯将一旁已煨好的参汤递给茜沅，见她饮完后又顺手接了回去。
见了这一系列动作的阿苏娜突然有些好奇，她进京时听过凤仪长公主与上卿顾舒玄青梅竹马，先帝也有赐婚之意，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又是怎么回事？不过她也知道这些容不得她好奇，也只得憋了回去。
阿苏娜转而讲起南诏的风土人情，她本就不是拘束的性子，讲起来也让人心向神往。茜沅不自觉的便入了神，只是不时接过扶扇递上的剥好壳的核桃吃着。
若渊离批完折子过来时正巧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阿苏娜比划着跟茜沅讲南诏的景色，裴书泯在一旁边听边剥着核桃，不过片刻便见着细嫩的核桃肉被剥了出来，去掉苦涩的外衣只剩了白嫩的肉。
许是场面太过和谐，若渊离一时不知该不该过去，只是他身后的人显然有些神色有些凝重。“突然想起今日还有事情要与上卿商讨，咱便回吧。”若渊离突然觉得这场景仿佛修罗场，还是早点厉害比较好。
顾舒玄看着园中的三人，神色中瞧不出什么来，只是眼中显然多了些凝重。“是。”虽然随着若渊离回殿中，但是离开时还是往园中望了一眼。
“听说，顾夫人这段时日正在相看？”若渊离负手慢慢走着，这句话才说出来，身后的人显然气息一滞，片刻，才听到顾舒玄缓缓道“母亲近几日为一远房表兄在相看，想来是多见了几家。”
若渊离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身后的顾舒玄，京都双绝，裴相顾卿各有风华，若说裴书泯是那温润的玉，那么顾舒玄便是那高悬的月，瞧着明亮却孤傲冷清，让人望而不得。
“朕许久未见到太傅了，不知身体可还好？”若渊离不想去问关于茜沅与顾舒玄的一切，继而转移了话题。“祖父身体硬朗，臣一定代为转达陛下的关心。”
若渊离也不再问继续往殿中去，两人沉默着回了殿中，显然不想再谈这些事。
阿苏娜说的口渴正准备喝茶，却见茜沅似乎有些走神，她目光落在白瓷盏上有些沉默，因着她的沉默阿苏娜也不再说话，瞬间气氛静了下来。
“长公主应是吃药时间到了，便回了吧。”裴书泯随意拿起宫人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反倒比帕子白了几分。
茜沅起身与阿苏娜道：“也是我身体不争气，让使臣扫兴了。”阿苏娜连忙摆手，她一介臣子哪儿来的胆子让长公主道歉，“长公主下次想听召臣入宫便行了，还请长公主保重身体。”
裴书泯招来宫人带阿苏娜离宫，又低声嘱咐了一旁的宫人几句。“长公主回了吗？”裴书泯俯身问茜沅，依旧是那浅浅的笑意，只是目中的了然让茜沅怒气瞬间起来了。
“原来裴相也看到了。”茜沅冷哼，刚才她以为只有自己看见了来人，想来他应该也是故意的。裴书泯欠身道“长公主慢去。”不说还好，平静的语调落在茜沅耳中更是火上浇油，也不再估计礼仪转身匆匆离去。
扶扇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突然生气，却还是行礼后紧追着茜沅去了。
茜沅走至宫门正撞着刚才离去的宫人，那宫人连忙将手中的暖手炉递上“裴相说天气尚寒，殿下还是将手炉拿着。”扶扇见茜沅站着不动，还是上前去接过遣了宫人退下。
“好歹是一番好意，主子可别生气了。”扶扇摸了摸温度正好，塞在茜沅怀中。“谁生他气了。”茜沅小声嘀咕，只是还是抱着暖手炉没撒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