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王来得挺快。”
药效发挥得很快,随念几乎是立时便双眼迷离了起来。她模模糊糊感受到周围局势的变化,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个青幽幽的身影,没来由得觉得安稳。
感受到随念慢慢往地上倒去,秦淙径直抓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委顿下去。
“宁安王还专带了徐先生,当真是准备万全。”
“你拿她的命没用,用我换。”苏寻一双眼睛,只紧盯着已经晕过去的随念。
徐元道在一旁听着,恨不能堵上他的嘴。可也没胆子去堵他的嘴,只能紧盯着随念,希望能够从她的面色、呼吸中,快速判断出毒物来。
“嗯,恰好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该如何换呢?”
“你先将我的王妃交给徐大夫,再让你的人抓住我。”
常缺握紧了剑挡在苏寻跟前,“王爷,不可如此!”
苏寻伸手将他赶去一边,沉声道,“你不许多言。”转头看了眼徐元道,又叮嘱道,“务必照顾好她。”
徐元道唉声叹气,莫可奈何。
他向前走了两步,却见对方毫无动静,冷着眉眼问,“怎么,不肯做这交易?”
秦淙歉然一笑,“王爷莫心急,在下且得想想,这买卖,是不是划算。”见苏寻脸上冷意更甚,他略微后退了一步,“今日我领命,务必要让你葬身于此。到目前为止,我都觉得此事十拿九稳。所以,这交易,似乎没有应承的必要。”
苏寻听了这话,也不动怒,反而笑了,“秦公子聪慧阴狠,向来为人称道。可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想必也了解。如果你不答应这个要求,我敢保证,你非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还会失去很多,很多。”
这话里威胁和恐吓参半,秦淙竟被他唬得心中疑窦顿生。这大理寺是提前布置好的,外头现在都是他们的人。想从这里逃出去,除非有上天入地的功夫。
如此思量了一番,心中稍定。复又看向苏寻,“宁安王机敏多变,与您交手多有败绩。但这一回,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若还是败了,秦某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苏寻听了这话,也不再向前。止步于此,将手负在身后,“看来,秦公子对我积怨颇深,这么点小忙,都不肯应。既如此,我也无需多言。接下来这份厚礼,万望秦公子,好生接住,切莫辜负。”
此话一出,从身后的阴影处,突然飞出一个人影来,举剑直逼秦淙。来人正是伏于狱中多日的刘义。
剑势凌厉且极快,秦淙一手抓着随念,一手拿着剑,渐渐有些招架不过来。偏偏想上前帮忙的人,都被常缺和徐元道拖住。
眼见剑势越来越凶险,秦淙只好将随念一扔,扔在了一旁角落,准备心无旁骛地对付眼前之人。
刘义见目的已达到,便舞着剑,将人往另一头引。
苏寻抢步过去,先摸了摸随念的脉搏,稍微松了口气。而后将人扶起来,找了个两面靠墙的角落,紧紧揽进怀中,附耳轻声道,“念念,我来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们过会儿一起回家。”
怀中人毫无动静,生气全无地靠在他怀里。
另一头,刘义见主子已找了个安全的避难所,常缺和徐大夫也被引得有些远了。瞅了个空挡,
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用了些劲力,往旁边一处黑影处一扔,转头便往相反的方向奔去。
秦淙在瞧见他动作的那一刻便觉得不妥,待看清楚了火折子的瞬间,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心中暗骂一声,这苏寻屡次用火,倒是百试不爽。只是这些人想要烧掉整个牢房,怕还是不能。谁不知道,大理寺监牢,经年潮湿,可不像那抹了药油的火柱子,一点就着。
他虽没有想明白,却还是跟着刘义的方向奔去。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当强大的冲击力将他冲倒在地。他方才意识到,这个疯子,究竟做了什么:他们炸了大理寺监牢,炸了这个象征皇权的地方。
苏寻被几个小石块砸中了,胳膊和背大概被飞来的石块割开几个口子。可当巨大的轰鸣声过去,他无暇顾及身上的伤,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了怀中之人。
随念的双眸仍旧紧闭,周遭的巨变于她似乎丝毫察觉不到。
监狱在爆炸声中哄塌,外头两方接应的人同时往声源处赶来救援。
常言依着原计划,先将随念和徐元道接走了。苏寻没有走,他要留下来。不论是秦淙设计的天罗地网,还是皇上的雷霆之怒,总得有个人接着。
秦淙从一片废墟中走出来。他的衣衫已被石块割破,身上浸出斑驳血迹,一张冷峻的脸,被漫天的灰尘扑得狼狈不堪。
然而看了眼前的场景,他竟然笑了,拍着手道,“我自诩是个行事出人意表的,没料到,宁安王竟有过之而无不及。秦家那些人还想着如何给你安个合适的罪名,现在倒好,这大理寺都让你给炸了,他们倒是少费了些心思。”
苏寻恢复了那副淡漠的表情,冷冷道,“我向来喜欢把变数掌握在自己手中。今日我不会杀你,你且回去告诉她,我既然活了下来,就会比谁都活得更好。她既然还活着,我就不会让她过得轻松。往后的日子,她可得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来,不然,一不留神,可就枉送了性命。”
虽听不见一丝怨毒的语调,可话中之意,直让人心中毛骨悚然。
秦淙估摸了下局势,苏寻似乎将自己在雁城的明线暗线都安排上了。难怪外头布置的人,一直未曾进得狱中。他虽领了严命,可有个秦昂从中作梗,能调动的人手,实在不多。
虽然未能取得苏寻性命,可今日苏寻此番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大抵能得个功过相抵。他略微挪动了几步,牵扯到身上许多细碎的伤口。
这疼痛又让他心中的悲凉增加了几分。只要有秦昂在一日,他就摆脱不了摇尾乞怜的命运!
苏寻看着秦淙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余下的残兵败将,在大理寺卿领着城防营的人到来之前,便被收拾了个干净。
大理寺卿望着尘土飞扬、尸横遍野的大理寺,又看了眼恍若出尘的宁安王,只能哆哆嗦嗦骂道,“你,你,你大胆!”
苏寻转身看向他,还未曾出言,便将他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烦劳大人将罪臣收押,听候皇上发落。”
大理寺卿却被这句话绕晕了头,他本以为,这位冷面王爷是要一不做二不休,至少要将他这个和稀泥的老骨头折了。哪知道,前一刻还喊打喊杀,后一刻便束手就擒。他为官数十载,着实没见过。
“那,那,来人啊,将这炸毁了监牢的犯人,拉下去收押。”
一旁有侍卫应声走过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脚。
大理寺卿在一旁,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个没用的,终究被吓破了胆,人家束手就擒都不敢上前哩!
“让你将他押下,你在作甚!”
那侍卫瞪着眼睛望了望眼前的废墟一片,略有些迷茫得问道,“回禀大人,应将人犯押往何处?”
大理寺卿气得吹胡子瞪眼,脑壳长那么大是个摆设不是,犯人人犯,能押在哪儿?不都押在,“牢里!”
牢里?他想起来了,他大理寺监牢,被炸了,被炸了。
他瞬间耷拉了肩膀,有气无力道,“先送去刑部大牢,上他们那儿借一间牢房去。”
说起来也真是好笑,堂堂大理寺卿,去刑部借大牢。呵,不出半日,他将成为雁城笑柄。并且极有可能,在史书上留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