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与瓦特短短的一个小时会面。
那是一个夏天,热到能令人发昏的夏天。
也就是在皮特洛耶试航机械船后的第三天,突发奇想的梅里克斯忽然叫守卫把瓦特传了过来。
在拜占城外的河流边,徐福时隔之后再一次已经那个穿着西服梳着背头的瓦特。
“幽闭这么些年,他好像老了。”
徐福发现自己与瓦特非常相似,也都是不喜欢杀戮血腥的人。望着这个被幽闭多年的瓦特,一股亲近之情油然而生。
梅里克斯志得意满,指着河上正在试航的机械船,傲慢对着瓦特说道:
“没有你,也并不是不行。”
“是的。技术无罪,有罪的是你而已。”
瓦特并不惧怕梅里克斯的淫威,也不理会他的傲慢。十年时间,并没有磨灭他对战争的厌恶。
梅里克斯听到他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微微笑了起来:
“过不了多久,我将率领机械军团前往蓬莱三岛。我才是诡秘之主,我才是这里唯一的王。瓦特,我要感谢你。”
从他说话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出来,此时的梅里克斯是那样的志得意满,仿佛诡秘大陆已经在他脚下一般。
“你不会得逞的。诡秘大陆的文明发展的速度超乎你的想象,哪怕你占领了蓬莱三岛也只是暂时的。”
梅里克斯明白,瓦特说的是对的。这里的每个文明时刻都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质变,没有谁能够永远保持优势,这才是诡秘大陆最诡秘的地方。
“你提醒了我。谢谢你瓦特。”
瓦特一脸懵逼的洋洋得意的梅里克斯,他不明白梅里克斯这句突然的谢谢是什么意思。他对独特的物理现象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但是他不是太懂人心。
梅里克斯看着一脸茫然的瓦特,忽然把头凑到他脸上,挑衅的说道:
“我会把他们统统消灭。”
“魔鬼。上帝会惩罚你的。”
瓦特歇斯底里,而梅里克斯却充耳不闻,微笑的望着再河中游弋的机械船:
“瓦特,我将与你一起见证伟大的时刻。我永远不会忘记,是一个叫着瓦特的人改变了这个世界。”
“魔鬼。”
“魔鬼。”
“魔鬼。”
瓦特声嘶力竭,只能够喃喃低语,口中不断重复魔鬼二字。
正当众人都在欣赏机械船航行之时,瓦特趁着守卫不注意扭头朝着旁边一棵树撞去。
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一脸鲜血倒在树旁。徐福虽然是方士,但也略懂一些中医之学。被困拜占城10年,他也利用中医之术救了不少人。令他没想到的是,能发明机械的文明对医术确是一窍不通。最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一个被毒蛇咬了一口的人,他们的处理方式居然是放血。手腕处放开一个大口子,试图让身体里的毒液随着鲜血流出来。
诡秘大陆的人虽然不会有病痛,但架不住毒蛇猛兽的伤害。徐福用他的医术,挽救了一些人的生命,也赢得了梅里克斯的认可。
见到瓦特一头撞在树上,徐福急忙冲过去给他止血。只见他随手抓起河边一颗白芨草放在嘴中咀嚼一番后,随即敷在瓦特伤口之上,之后撕开了自己的衣袖给瓦特包扎。
他摸了摸瓦特的手脉,起身对梅里克斯说道:
“没事。只是晕了过去罢了。”
梅里克斯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能死……你从现在开始呆在他身边,直到他醒过来为止。”
梅里克斯离开了……
瓦特在卫士的帮助下被抬到他的住处。
走进这间古怪的房子,徐福大为惊讶。里边杂乱的摆放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角落里摆放着一张低矮的床榻,床上杂乱的堆着一些赃款的衣物。
床边摆放着一个书桌,桌上还有一个装着手柄透明的物体。徐福试着拿起这个透明的物品,不自觉地用眼睛去喵。这一喵还真吓一跳,透过物品看书桌的一本发黄的书字体居然增大了无数倍。当他放下物品用眼睛去,书上的字体又回复正常。
“这什么东西?”
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现象的徐福拿着那块放大镜四处乱看,感觉奇异无比。也是在瓦特醒来之后,他才知道这块透明的东西叫放大镜。
随着瓦特哼哼的几声叫唤,他终于还是醒来了。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徐福,冷冷地说道:
“你为何要救我?”
徐福放下手中的放大镜走到他床前:
“你是一个好人,不应该这样死去。”
瓦特冷冷的笑了一声,缓缓把眼睛挪开了徐福的视线。只见他望着天花板喃喃:
“哼……好人。好人有什么用?”
“不。你错了。还不至于如此绝望。正如你所说的,这里的文明每天都在质变。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梅里克斯一样野心勃勃。”
“希望吧。”
听到徐福的话,瓦特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你就是那个中土来的医师吧?”
“我叫徐福。”
“你为何会与梅里克斯一起?”
听到他问到这问题,又激起了徐福对于秦国咸阳的怀念。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经十年,十年时间什么都会发生。
“咸阳还在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
看到他若有所思,瓦特拖着沙哑的声线继续问道:
“你为何会与梅里克斯在一起?”
听到他再次开口,徐福才从沉思中醒了过来。他把自己和王离为了寻找灵泉出来探索诡秘大陆然后如何遭遇梅里克斯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噢……原来是你们助梅里克斯攻破的拜占城。厄洛伊思太轻敌了,他以为有机械武器加上坚固的堡垒就能万无一失。”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梅里克斯不论武器多么精良,也有被人攻破的可能,不是吗?”
“那只不过是多了梅里克斯而已,还不是一样要杀人?”
“这里是有规则的,每个文明都要延续。我也讨厌这种规则,但为了秦国我也要倾尽全力。”
对于徐福来讲,秦国是他的全部,赢鉴则是他所有的希望。始皇帝对他的知遇之恩,他时刻铭记在心。
“请问瓦特先生,如何才能让我秦国延续下去?”
徐福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的吗?”
徐福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讽刺自己也是和梅里克斯一样。
“我也不想流血,更不想杀戮。但这是规则,我也没办法。”
“嗯。至少看起来,你没有梅里克斯那种要屠灭所有文明的疯狂。他要做诡秘之主,诡秘唯一的王,简直是痴心妄想。”
一说起梅里克斯,瓦特显得异常愤怒,音调明显抬高了不少。
“如果你们有机会超越机械文明,你们不会也和梅里克斯一样疯狂吧?”
瓦特死死的盯着徐福,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中土历来是最讲秩序的,我们的帝国辐圆万里,不一样治理的紧紧有条?”
想起秦帝国的荣光,徐福内心还是抑制不住那份向往。
瓦特听完他的话,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也曾听说,中土帝国版图之大民众之多,世所罕见。如果能用你们的天道而非暴力来改变诡秘大陆,不失为一条可走的路。”
哎……
徐福长长叹了口气:
“如今我被困在这里已经十年。十年时间沧海桑田,诡秘大陆变成了什么模样。秦国还在不在都未可知。”
“这本书你带走吧…上边记录了我一辈子所发现的一切。”
瓦特指着桌上的书,示意徐福拿走。
“得到了你的秘技,我依然出不了这拜占城。”
这时瓦特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朝着门口和窗户张望了几眼确定没人之后,低声对徐福说道:
“厄洛伊思住处有一条通往城外的暗道。你带上这本书,从暗道离开吧。”
柳暗花明又一村,等待了10年的徐福终于等来了离开此地的机会。
“你要记住你的天道和你口中的秩序。还有,最好是两个人悄悄走,人多的话我怕你们会有麻烦。”
瓦特说出了他最后的忠告,然后靠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徐福一阵兴奋。
“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正当他准备拿起瓦特桌上的那本书时,门吱呀的被推开。
梅里克斯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徐福便开口询问:
“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已经醒了。”
“好,没事就好。你可以离开了。”
梅里克斯突然让他离开,他心里一阵懊悔。
“书都没拿。”
他在心里嘀咕着。
“我让你下去,没听见?”
看着一旁并不娜动身子的徐福,梅里克斯又重复了一遍。
“好。”
徐福无可奈何的退出了瓦特的房间,刚到门口留给自己狠狠煽了一巴掌,站在院里的守卫看到他打自己,全都惊讶的看着他。
“看来,这本书是拿不到了。”
徐福很清楚,梅里克斯是不会再让他见到瓦特了。
“走。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他决心已定,急匆匆的朝着王离住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