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高中开学季。
许峰怯生生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目光中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
钢筋水泥浇筑的世界,雄伟、时尚相融合。
和老家相比,少了些宁静,多了些喧嚣。
他有些害怕,在老家时,常听人说起,城市很危险。
红灯区、赌场、瘾君子……
这是许峰对城市的一个印象,这个印象很是根深蒂固。
对了,老师说过,城市里的人,就算是住同一栋楼,甚至是同一层,人和人之间都是很陌生的。
老师说,这是因为大城市人和人之间很冷漠。
许峰倒是觉得,冷漠点也很好。
在许峰那个村庄里,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许峰都能准确无误的叫出对方名字来。
至于邻居,那就更别提多熟识。
但这种熟识却比陌生还让人难受。
为了争夺点土地,彼此间语言交锋也不是一两次,就算是动手,也是常有的事。
下雨的时候,雨水会将位置高一点的那户人家的生活垃圾冲到位置低一点的人家。
这时候引发的,更是扛着张板凳坐在马路中间,对骂一整天的惨案。
东家栽种的瓜,落到了西家的地里,东西两家也会为这个瓜来一场肉搏。
至于为了盖房子争夺土地引起的纷争,那就更是数不胜数。
许峰觉得,城市的人情漠然,最少可以避免纷争。
不过,瘾君子、红灯区、酒吧KTV这些印象,却还是让许峰下意识的有些畏惧。
多年来,听说的传闻数不胜数,有的是从老师口中得知,有些是看电视得知。
和这些名词联系到一起的就是犯罪,就是罪恶,就是残忍。
比如,许峰旁边这个少年,长相很帅,打扮很时髦的少年。
他叫杨舟,他就曾经告诉过许峰一个故事。
故事里的主人公名叫周宇,是一个瘾君子,又号称青市第一杀手。
这个周宇便是一个瘾君子,因为家里有钱有势,花了一笔钱,给周宇弄了一个精神病的证书。
据说,这个证书可以保证周宇犯罪却不用受到法律惩罚。
据说,周宇曾经杀死了人,但是第二天却啥事没有。
周宇最后的结局,是因为抢劫一个面包店,抢来的钱全部买了药,吸食过量而惨死街头。
据说周宇死后,青市无数学校的学生都放鞭炮庆祝。
许峰听完杨舟的故事后,更加对大城市多了几分畏惧,同样也对杨舟多了几分畏惧。
杨舟从小就在青市读书,听杨舟说,他和周宇还见过。
广场很美,跳广场舞的人很多。
夜幕降临后,天边最后倔强的太阳,被乌云推走,宣告今天结束。
但是太阳明显不甘心,挣扎着,刺眼的光芒将乌云染色,留给天边梦幻的一片。
树影婆娑,凉风吹来,如同鬼魅摇晃。
悠扬的舞曲,悠悠飘来,勾动人各种思绪。
杨舟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上一口,对许峰道: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许峰答道:“五百块!”
杨舟想了想,说道:“你一会儿先拿三百块给我!”
许峰自然的点头,他和杨舟是很好的朋友,他信任杨舟。
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递给杨舟之时,却从远处走来一个女孩。
女孩朝杨舟打招呼,她的笑容真好看,挎着个包,穿着白裙子。
许峰看了她一眼,她也好奇的看向许峰。
她看人的样子,好漂亮,偏着脑袋,俏皮、美丽、可爱。
许峰将脑袋匆匆转开,不好意思继续和女孩直视。
好在,女孩关注的对象并不是许峰。
女孩将许峰两人带到了KTV,许峰是第一次来到这种传说中的地方,震耳欲聋的声音,闪烁的灯光,都让许峰心惊肉跳。
女孩推开其中一个包间的门,房间里面有十几个人。
一个子弹头的男的正在唱《伤心太平洋》,这个男的胳膊上纹着一行英文字母。
许峰三人进来,他转头看过来,脸上咧开笑,端起一杯酒递给杨舟,问道:
“小宋琳,你不介绍一下吗?”
许峰心中暗道:“原来她叫宋琳!”
宋琳指着杨舟道:“他叫杨舟,市一中的。”
然后又转头对那个子弹头道:“他叫小黑,二中的。”
杨舟却接过话来,道:“原来你就是小黑啊,黄鹏已经给我说过很多次你的故事了。”
子弹头哟呵一声,道:“你还认识黄鹏?我和他是多年的兄弟。”
两人对碰几杯,子弹头笑道:“等我唱完这首歌再来陪你,不要客气,桌子上有酒!”
许峰知道,杨舟酒量不好。
果不其然,他喝了几杯,便找个借口离开。
夜色下,一身白裙的宋琳和杨舟并排行走在夜市街道里,许峰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是个很尴尬的一幕,奇怪的是,多年前那个夜晚,不!应该是多年前的很多个夜晚,许峰却并不觉得尴尬。
那时候的许峰,把杨舟当成他最好的朋友。
他陪伴杨舟,见识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女孩。
那些女孩,都是穿着打扮时尚,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美女。
宋琳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哪怕是多年后,许峰依然认为她是最漂亮的一个。
让许峰疑惑的是,这么漂亮的宋琳,且明显对杨舟有意思,但杨舟却没有和她谈恋爱。
真是让人疑惑。
至于许峰自己,他是从来不认为自己配得上宋琳。
首先,许峰很胆小,其次,许峰很内向,再则,许峰很自卑。
从动物的角度上解释,美丽的雌性,向来都是由雄性中的霸主拥有。
许峰不是霸主,以前不是,现在不是,直到……
十月中旬,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
在学校的后山,这里很少有人来,因为蚊虫多。
许峰却很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这样方便他想着自己的心事。
夕阳的光辉,给这个学校镀上一层灿烂的光辉,天空的云朵瑰丽炫目。
燥热一天即将过去,弥留下的,是凉爽的世界。
许峰痴痴的坐在树上,看着这天,看着不远处的学校,看着三三两两的人。
这时候的他,可以将一切烦心事抛之脑后,静静的,仿佛世界总算安静下来,很美好!
忽地,许峰感到脖子上一疼,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
他手忙脚乱的拍打,一只五颜六色的蚂蚁被拍落。
许峰吓了一跳,退后好几步。
脖子上又麻又痛,常识告诉许峰,越是美丽的虫子,毒性越大。
想到有可能中毒,他顾不得其他,快步离开,想要去医院。
慌忙离开的许峰没有发现,这只美丽的虫子已经死去。
这是一只很奇怪的蚂蚁,就算请来知识储备量最多的专家,也认不出这只蚂蚁。
慌忙的许峰,从学校后山出来,快步十几分钟,出了学校大门,左转去了最近的医院。
街道之上,行人缓步。
在这个小县城内,每逢夜晚,都会有很多人出来逛街。
烧烤的烟火味,璀璨的灯火,喧闹的市中心,共同构成这个小县城的夜生活。
许峰疾步来到医院门口,却忽地又止住了脚步。
他掏掏衣服,摸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伸手摸摸脖子,沉思了良久,又将钱揣回兜里。
然后向学校走回去,满怀着心事。
兜里的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但许峰都没有听到。
直到他回了学校,坐在花坛边上时,才注意到是母亲的未接来电。
许峰的手机,电池是裸露出来的,遮盖住电池的那个盖子坏了。
他给母亲回拨了个电话。
“许峰,身上还有钱用吗?”
“还有呢!”
“还有多少,过几天你爸去信用社,让他给你转一点。”
“还有几百块,没事的,等我没钱了,我会打电话的。”
“今天县城出太阳了吗?”
……
校园已经一片昏黄,操场上的那颗巨大杨柳树,在昏黄中,显得模糊且魁梧。
杨柳树下,有许多年轻的身影,无忧无虑,畅想未来。
许峰和母亲通过电话后,便径直回了寝室。
杨舟欠许峰三百块钱,许峰想将这笔钱讨要回来。
那只诡异的蚂蚁咬了他,他不知道有没有毒,如果能够要回这笔钱,那么他才好去医院看看。
三百块钱貌似看不了什么病,但总比五十块钱壮胆。
不过……这钱或许不太好要。
许峰怀揣着心事来到寝室,正好遇见杨舟躺在床上玩手机。
寝室中除了杨舟之外,还有几个人。
这几个人见许峰进来,眼睛忽然一亮,对杨舟道:
“杨哥,快搞包烟来抽!”
杨舟眼皮都没抬,吐出一句:“没钱!”
许峰一听,心凉了一半。
杨舟昨天才从家里拿了钱,昨天晚上许峰给他要的时候,他说过几天再给许峰,这钱还有其他用处。
没想到今天杨舟却说他已经没钱了。
而屋子里的其他人却看着许峰,道:
“让许峰先拿点钱出来,过几天还他就可以了。”
杨舟想了想,道:“许峰,你身上还有钱没有,先拿点出来买包烟抽。”
许峰连忙道:“我没有!”
杨舟不相信的道:“你有多少?”
许峰又重复道:“我没有!”
杨舟不乐意了,道:“一点都没有?那你明天吃饭怎么办?”
“我……我……我只有五十块钱。”
许峰支支吾吾半天,却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杨舟道:“那你先拿二十块钱给他们去买烟!”
“那我明天吃饭怎么办?”
“不是还给你留了三十吗?”杨舟一脸的理所应当,接着又道:
“我算了算,你的生活费也应该打来了吧!”
许峰心中很愤怒,他虽然性格内向,但并不傻。
他的愤怒,其实并不是这天开始的,但却是这天彻底激怒了他。
在这个学校里,杨舟认识很多人。
高一高二高三,好多人都和杨舟关系不错。
周末之时,杨舟不是在酒吧KTV,就是和他那四五个女友约会。
每天放学,学校门口总会有几个社会上的闲汉站在学校门口,杨舟却都认识。
想到这里,许峰从兜里掏出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