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林夕已经记不得这一天他和冯渊骅是怎么回来的了,只是依稀的记得,那个黄昏,赤红色的夕阳下,一个柔弱的肩膀搀扶着他,慢慢的走着,走过了田地与山丘,走过了大街与小巷。
那时候,巫林夕觉得,时间很长,路途却很短,短的似乎在他的生命中只停留了那么一瞬。
第二天,巫林夕早上醒来,精神状态恢复巅峰,吃饭的时候便问伍三三:“张老师那怎么样了?”
伍三三给冯渊骅碗里加了块肉,语气异常嫌弃道:“我哪知道?”
“谢谢三三姨”冯渊骅很开心,坦然接受,丝毫没有一点客人的自觉性。
“诶,多吃点,长身体”伍三三原本板着的脸瞬间笑的分外灿烂。
伍三三这一副小人嘴脸,气的巫林夕仿佛感觉到了自己脑袋上缓缓升起的青烟。
巫林夕眼皮一翻,愤愤说:“你怎么不知道,你可是龙苪有名的百事通,还有没有点职业操守了?”
伍三三丝毫没有一点该有的惭愧的样子,正色道:“我百事通也不百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屁孩,昨天跳水救人的账我还没给你小子算,别得寸进尺啊你,跟你讲。”
巫林夕不服气了,“我那是见义勇为。”
伍三三眉头一眺,历声道:“屁的见义勇为,你那是嫌阎王爷那太闲,赶着去见马克思。”
“就算见了马克思,他老人家还得表扬我见义勇为呢。”巫林夕反驳道。
“巫林夕游泳可好了,昨天一人救两人呢!嗯,非常英勇。”冯渊骅吃着饭也堵不住她的嘴,双眼冒光看着巫林夕:“喂,巫林夕,你教我游泳吧,你这么厉害。”
巫林夕表示很嫌弃,心想,我一个高段位游泳健将去教你一个旱鸭子游泳那不是大材小用嘛。
二胖来教你还差不多,你们两个水平差不多,狗刨用的溜的飞起,完全very nice。
“不教,别逗了,想得美,你哪有这个天分。”
于是巫林夕拒绝的很果断,一点没有什么藕断丝连,拖泥带水。干脆利落的断绝了一切商量的余地,翻脸不认人的技术用的炉火纯青。
结尾还顺带打击了当事人的积极性,使对方能正确的认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么的异想天开,不切实际,虚无缥缈,好高骛远,等等。堪称现代大师社交技术的典范。
“我倒是无所谓啊,倒是龙苪靠水,要是有哪天我要是掉到水里了可怎么办啊,三三姨,我害怕。”
早有预料巫林夕的这副德行,冯渊骅毫不在意,转身一脸撒娇的向伍三三发起攻势,冯渊骅无比亲密的拉着伍三三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失散多年的难母难女呢,冯渊骅话里话外蕴含的意味可想而知。
巫林夕顿感不妙,这个八婆不干人事啊。
果然,伍三三很吃这一套,笑呵呵道:“好好好,教,回头让巫林夕教你,他敢不教,我就扣他零花钱。”
巫林夕泪流满面,心想,“这就是他娘的亲妈呀,卖自己亲儿子上瘾了。”
事后,巫林夕找到一大早上在棋盘上拼杀的死去活来的老柏头,老柏头一脸正经的告诉他:“张水那娃救回来了,其实他不是抽筋才溺水的,那娃是患上了病,据说很严重,具体是啥我也不清楚,你知道这些就行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巫林夕也没打算多问。
在学校,胡老师告诉他一个消息,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他和冯渊骅在诗歌大赛上竟然还获奖了,还是一等奖,当然,奖品只是一支钢笔和一本笔记本。
冯渊骅拿到奖品时很得意:“怎么样,我说我能拿奖吧,看,这还不是手到擒来?”
巫林夕称她是小人得志,结果被冯渊骅踹了一下午,放学的时候屁股还隐隐作痛,巫林夕痛定思痛,觉得是自己嘴贱,下次一定不能说出口了,这是原则性问题。
回到家,巫林夕将早已司空见惯的奖状丢到塞满奖状的纸箱里,叹了口气,幽幽的道:“这纸上厕所都嫌硬。”
冯渊骅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一点不实用,花架子。”
外面剑英一脚的门哐当响,知道的以为他是熟人,不知道的以为土匪进家了呢。
“巫林夕,死哪去了,麻溜的到我跟前来,我给你送见义勇为锦旗了。”剑英一进门就开始大声叫喊,巫林夕觉得,就这么个不隔音的屋子,你叫这么大声,是不是有那么个意思,是在侮辱他的听力。
叹了口气,看了冯渊骅一眼,巫林夕大声应了一句:“来了,你别喊了,叫的脑瓜疼。”
“本小姐亲自给你送奖品,别不知道好赖你,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剑英看着满脸不情愿的巫林夕,抱着手,傲然道。
“这话说的,我没求你,你不也跑来了嘛!”巫林夕心里犯嘀咕。
“你想什么呢?磨磨蹭蹭的,是不是个男的”剑英剑眉倒竖,神色分外阴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没什么,没什么,怎么是你送啊,村委会吴大妈光荣退休了?”巫林夕瞬间回归正常状态,顺口问了一句。
剑英哼了一声,继续道:“那倒没有,不过我家出的钱买的,当然我送。”
剑英说着,将手里的东西往他手里递了过去,“这是锦旗,还有三十块钱的奖金。”
说着剑英的脸上渐渐露出奸笑,和冯渊骅对视了一眼后,轻声道:“我可没有跟伍三三说哦,整整三十呢!是不是得表示一下。”
巫林夕在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冯渊骅和剑英两人的笑容逐渐的变态,这让他难以接受。虽说两人不是什么好人吧,但好歹关系还不错,还没有坏到招雷劈的程度。
于是他又揉了揉眼睛,仔细看过去,结果发现两个人在挤眉弄眼。这还得了?这感觉就像这才刚到手,还没热乎的三十块人民币仿佛又要打水漂了似的感觉。
于是他转瞬间,便将钱放进了自己的兜里,细细放好,又摸了摸,确保还在,这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然后侧着头看着她俩,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要不,请你们一人一杯奶茶?”
“哇,巫林夕,你也太小气了吧,你家就是开奶茶店的,就拿奶茶就打发我们了?能不能再小气一点,你好歹现在是个土大款了耶。”
“就是就是,巫林夕一向这么小气,渊骅你可要看清楚他这小人嘴脸,可别被他骗了。”剑英附和道,将她毒舌的本质展现的淋漓尽致,俏脸上满满的嘲讽。
但巫林夕是什么人,他可是在相当腹黑的伍三三手下活到至今的人,这点嘲讽对他来说简直不是个事。
白了一眼两人,巫林夕断然道:“说吧,你俩偷偷商量着要干嘛,你俩最近鬼鬼祟祟的,不说出来,还真当我瞎呢?”
“嘿嘿”
剑英和冯渊骅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剑英突然大声叫道。
“渊骅”
“在”
“上装备”
“好嘞,上装备”
只见冯渊骅跑进房间搬出了一堆黑色的布料,全给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巫林夕扯了扯那堆东西,仿佛是几件衣服,但又不像,就疑惑问她们。
“嘿嘿,这是我准备的专业设备,防护服,有了这些东西,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且水火不侵……”
“咳咳,剑英,剑英”
“干嘛”还有一大堆厉害的词没吹出来,就突然被打断,剑英非常的不爽。
看着巫林夕逐渐戏谑的眼神,冯渊骅不得不提醒一下正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前者,小声提醒道:“吹大了,吹大了。”
剑英这才看到巫林夕一脸古怪的神情,有点尴尬,露出一个笑容,灿灿笑道:“总而言之,这次肯定能把那个马蜂窝给掏掉。”
巫林夕闻言大惊失色,“你俩疯了,还不死心呢?还去招惹那马蜂。那马蜂可是连野猪都蛰的死。”
巫林夕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俩找死别叫上我啊。你们去吧,我跟你妈说,给你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板。”
冯渊骅很震惊,吃惊道:“你怎么能抛弃我们在一起干革命的同志呢,你这是典型的逃兵主义,是要拉出去枪毙的。”
巫林夕很不屑:“逃兵那得是逃了才算,我在自己家,一没犯法二没犯错,我算哪门子逃兵。”
剑英赞同道,“没错,有道理。”
“英雄所见略同”巫林夕立马夸赞道。
“一斤野蜂蜜50块。”剑英伸出一只手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
“啪”
“成交”
巫林夕手一甩,爽快的答应,并且非常愉快的和她击了个掌。
不就是一些小蜜蜂嘛,那算个什么事,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主要为人民服务除祸害。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这东西我看着就很不错。”巫林夕面无表情,拿起一件防护服,正气凌然的出声打断她道。
“行了行了,这周末。”
实在看不下去巫林夕这副贪财的样子,剑英捂着脸,无奈的摆了摆手道。
“噗,巫林夕你可真是小财迷”冯渊骅捂着嘴偷笑道。
巫林夕沉思道:“我觉得,你俩还是悠着点,这事让伍三三知道,你们俩要吃不了兜着走,我是他亲儿子,她下手肯定比你们轻。”
“伍三三又不是顺风耳,你个坑货别反水告密,她能知道?”剑英自信满满道。
“……”
满满的不信任,让巫林夕决定结束这无聊而又简单的对话,剑英似乎也无趣,没一会便离开了。
巫林夕看了一下闹钟,八点半,这个点伍三三依旧还在外面鬼混,看来今天手气不错。
冯渊骅烧了一壶开水提到提回自己的房间里,但一会便板着脸走了出来,问巫林夕:“工具箱在哪里?”
冯渊骅拿到工具箱回到房间,不一会就传来叮叮铛铛的声音,巫林夕觉得她颇有一种不俗的拆家气势。
巫林夕趴在桌子上瞪着眼睛看着试卷题,简直难得丧心病狂,在亲切的问候了几遍出题人之后,头发揪掉了几根后,终于想出来了解题的方法。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锤子的铛铛声下缓缓流淌而去,巫林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另一边,冯渊骅瞪大了眼睛看着歪歪扭扭的凳子,又看了看自己的锤子,恼怒的大叫了一声,一手锤子轮的虎虎生风,那张四不像顿时再次四分五裂。
“伍三三,她要拆你家,你管管她,太嚣张了,简直无法无天。”
巫林夕站在房门口,拉着刚回到家的伍三三的胳膊,义愤填膺的对冯渊骅的拆家行为进行深刻的控诉,表示前者的行为恶劣至极,简直令人发指。
冯渊骅闻言抬头,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目光震惊的两人,又看了一眼脚下只剩零件的木椅,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腼腆的笑容,小心翼翼问道:“如果我说这椅子它自己坏的,我在修它,你们信嘛?”
巫林夕乘胜追击,指着地上一堆零件,告状道:“切,伍三三你看她,她还狡辩,谁能把椅子修成一堆破烂呀,这世界上谁会这么蠢。”
“……”
伍三三很明显无法从眼前的一幕中反应过来,良久才痛苦的捂着脸,手拿下时却装成大气的模样,表面轻描淡写,实则内心在滴血,“没事,正好咱们家缺柴烧火,这会正好,暂时不缺了。”
“额,你没怪我就好,它真是自己坏了,我想给他修好来着。”冯渊骅低着头,觉得很不好意思,小声道。
“不,不重要了。”
巫林夕早就看透了伍三三小气的本质,这会伍三三看着没事,实则心疼的不行,转身便去喝了一大口茶压压惊。
伍三三走后,巫林夕看着冯渊骅嘿嘿直笑:“修理小能手,回头给我屋也修修,我那椅子也不牢固。”
“小人嘴脸,哼,我现在就给你修修,我看你这个人都不太牢固。”
冯渊骅看着巫林夕阴阳怪气的样子,气的咬牙切齿,大叫一声,一个恶狗抢食,便朝巫林夕扑了过去。
“你干嘛,法制社会,不兴动手的。”
巫林夕好汉不吃眼前亏,试徒将前者从自己身上拉扯下来,喊道。
“我老冯家的人动手从来就没有王法。”
冯渊骅露出闪闪发光的一口好牙,一口咬道巫林夕的胳膊上,口齿不清道。
“靠,你属狗的,怎么还咬人,你还是不是女孩子,女的有你这样的吗?”
巫林夕被咬一口,顿时吃痛,大喊道:“伍三三救命。”
“这年纪大了,耳朵还怎么不好使了呢,怎么听见有人喊救命,真是的。”
椅子上,伍三三茫然的掏了掏耳朵,叹声叹气道,喝了口铁观音,心旷神怡。
茶不错,不过今天的茶倒是格外的清香呢。
伍三三这个不靠谱的竟然装作没听见,这也太假了吧,拜托,你装也装的像一点好不好,客厅里房间五十米都没有,这么大的声音没听见,鬼都不信。
后来,巫林夕才听说,张老师的儿子,张水是因为患了低血糖才会突然昏倒,从而导致上次的溺水事故。
而溺水之后检查发现,张水不仅仅只是简单的低血压,他的脑子里长了一颗肿瘤,据说需要做手术将脑袋切开,然后将肿瘤给割掉。
前几天,张老师带张水去北京看病去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老柏头下棋时,跟老王头聊起这件事,语气里无不充满惋惜,巫林夕对此却并没有多大的感触,或许也只是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