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这汪洋东海之上有一座度朔山,山上有一棵蟠曲三千里的大桃树,桃树的东北一端,有一枝拱形的枝干,树梢一直弯下来,挨到地面,就像一扇天然的大门。这度朔山连接着地界,住着各种妖魔鬼怪,要出地界就得经过这扇“鬼门”。天帝怕鬼怪下山到人间作祟,派了两位神将去把守,一个叫神荼,一个叫郁垒。两员神将专门监察鬼怪的行为。发现哪个鬼怪为非作歹,便用草绳捆起来送去喂老虎。春日光景,度朔山的桃花已经开的烂烂漫漫。神荼郁垒的老虎阿茶趴在桃树下打盹,不知不觉背上落满了花瓣。蒋婉晃晃悠悠地从“鬼门”里走出来,尾随的牛头马面催着:“大小姐,快走吧!天规严苛,你这上宗学的第一天可不能迟到了……”
蒋婉并不为所动,抬头看向这参天大树,欣赏它满枝的桃花。老虎阿茶察觉到了蒋婉的出现,低吼了一声。神荼郁垒闻声现形,把蒋婉吓了一跳。牛头马面今日奉了我父王的命令,护送我去上什么天界宗学。我自小就放浪不羁爱自由,可这三界自有三界的规矩,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只好一拖再拖。
我与牛头马面拖拽扭捏,慢吞吞地腾云到南天门,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华发老头背着手在门外踱步。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突然一拍他的肩膀:“罗睺兄,在此等候多时了吧!”
罗睺星君抖了一个激灵,嗔怪道:“诶呦!吓死我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天天就知道动这些歪脑筋。你不叫我一声‘大伯’也就算了,好歹也尊称一声‘星君’。等会儿入了天宫可千万别这么不知礼数,你那鬼王老爹还指望你给地界长脸呢!”这位罗睺星君是我父王的老朋友,认真起来论辈分,他都不知比我父王还大上多少万年,居然还敢诓我叫他“大伯”,看来这天界的礼仪教化也只如此罢了。
我平日里和罗睺星君打闹惯了,对他方才的一番嗔怪话也是左耳入右耳出的。况且我这初来乍到,自然是被天宫的金碧辉煌所吸引。金做的砖头,玉做的瓦,我仔仔细细地抚摸着翡翠栏杆,这般清丽材质,这般宏伟富贵不知比那地界的丰都华美多少倍。天宫道上的小仙看了我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都低声私语道:“哪儿里来的乡野俗仙,如此不注重仪表……”罗睺星君咳了几声,那几个小仙自讨没趣地散了。这咳嗽完了,他也不忘说道:“你好歹也是地界郡主,注意点儿形象!”
刚刚走了没几步,我便碰见了宗学里的第一位同窗——“南宫新月”。此时的她正要和父母一起去宗学报道,她父亲大司命最先看见了罗睺,作揖打招呼:“罗睺星君,好久不见!咦,这位娘子是……”说着还指向我,“我等还不曾听说您有家眷呢,难道……”
罗睺连忙打住,解释道:“这位是地界鬼王家的千金,单名一个“婉”字。今年也刚满二千七百岁,与你家的正好是宗学同窗。”
大司命很是惊讶,偷偷地和妻子少司命对视了一眼,说道:“这地界鬼王不是位堕仙么?天界律令有云:堕仙不得逍遥于九重天,单单是那四方天门处便有结界阻挡,以这位蒋婉娘子的修为又怎能破开结界踏入天宫半步?还有那宗学……”
罗睺见了大少二司命惊讶错愕的表情,不禁笑道:“哈哈,二位司命有所不知!这位蒋家千金可不是什么地界堕仙,而是名副其实的天仙。”
“罗睺星君可是在说笑么……”
“二位不信的话,看看她的手心就清楚了。”罗睺吊足了口味,便示意我把掌心展开。
话说当年我父王以堕仙的身份继位鬼王,威名传遍三界。可是天意难测,堕仙生出的孩子,也就是我居然出生便是真真实实的天界上仙。相传所有堕仙的掌心处都有一枚花形胎记,乃是天界对于有辱仙道的堕仙的惩罚。不过这大少二司命凑近了盯着我的掌心半晌,却什么胎记也看不见。
这要是在我们地界,根本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论堕仙天仙都是区别于凡胎的仙体,什么花形胎记只是个记号而已。后来南宫新月偷偷与我说道:“你现在可是天界的大红人!这才过了几日,满天宫的人都传遍你这堕仙之女却是天仙的身份了。”于是我才知道,天界之人原来是多么的没见过世面。
话说我在这天权宫读书习字了好几日,正是无聊的时候,罗睺星君差来一个小仙领我去什么开阳宫会面。大致也就行了百步路,便看见一扇金瓦朱墙的气派大门。一进后院,我便看见罗睺星君同两位不曾谋面的男仙交谈着。一旁的石桌上摆着一壶酒和三四盏茶杯,我走过去拍了拍罗睺星君,一把揽过一杯酒喝了起来:“罗睺兄,你不在你的九曜宫待着,跑到什么开阳宫找我有什么事啊?”
“你这没大没小的孩子……”他转过头偷偷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介绍道:“这位就是地界鬼王的女儿,名叫‘蒋婉’。蒋婉,对桌的两位乃是我们天界赫赫有名的武师,这一位是武神秦烨,那一位是财神赵一乾。”
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这位秦烨武神全身披着银色鳞甲,随身还配有龙纹剑,虽然装束看起来有些威严,不过方才介绍时,他还亲切地一笑,我竟然还觉得有些温暖。旁边的这位赵一乾财神打扮素雅,玄衣黑发,高鼻深目,可惜那一张小白脸却比冰面还冷,全程冻结着,宛然一种“冷面郎君”的模样。
为了不给地界丢脸,在生人面前我还是表现得甚是端庄自持。我坐得优雅笔直,笑眯眯地说:“罗睺……星君,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鬼族天性贪婪顽劣,你父王怕你不会些强力的仙法武术难以服众。这不,我给你找来了两位著名的武师,眼前的二位可是打遍天界无敌手,降妖伏魔,摔跤投壶,样样精通。这位秦烨武神,乃是天帝座下伏魔大将军,统领各方天兵天将,以剑术和枪法见长;这位财神赵一乾,与你父王还有些交情,虽然武力不如秦大将军,可是鬼族术法却是擅长得很,他当年……还打赌赢了你父王座下的八部鬼神……”那八部鬼神原是我父王手下的得力干将,竟然被一小财神给诓走了。听到这,以我的暴脾气本该拍案而起,然而估计罗睺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平静,不过说句实话,我也的确是对地界鬼族的事务不怎么上心呢。“这二位可是费了我好大的面子才请来的,你要好好考虑一下该拜谁为师。”
我原先想着该选武神秦烨来着,满脸春风的样子,日后一定很好说话。只是这“冷面郎君”赵一乾骗走了我父王座下的八部鬼神,想着日后若能找个机会向他赢回来,与我父王做个交易,不上什么宗学,岂不妙哉!而且这“冷面郎君”可是堂堂财神,从他身上刮下点油水一定是轻轻松松,我寻思着偷偷摸摸地攒些私房钱,日子也过得舒坦快活。
“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嗯……就拜财神赵大人为师吧。”
这位“冷面郎君”应该猜我不会选他,听了我的话倒是有些惊讶的样子,不过冷冷的范儿也太足,脸面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淡定地撂下一句话:“明日酉时来正一宫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