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的草丛之中,谁都没有发现有一少年静静趴在地上。
少年身黑体壮,腰间别着一个小锄头,嘴里担心地嘀咕道:“这干粮就只能够坚持几天了。而且白天还不敢随便行动。不然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少年名叫游轩,是远处渔村人家的孩子。
他独自一人,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他能看到,仙宫就在前方。
他要找到那能救他父亲的仙草。
几年前,游轩的父亲染上怪病,整天浑身无力,咳嗽不已,更是卧床不起。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看病,各个大夫都表示无能为力,只能用昂贵的药草续命。
家里的经济负担全部压在了游轩的身上,游轩唯有一边种田,一边在村子打杂工。常年的高强度劳作让游轩变得又壮又黑,但是他并没有怨言。
他知道,只能不停劳动,才能拿钱换药草给父亲救命。
几天前,他刚好在宏福客栈当杂工小二,给人斟茶递水。
在这个小渔村里,只有这唯一一家客栈,无论是路边乞讨的乞丐,还是镇上或者从更远而来的贵人,客栈老板都一视同仁,一律都向钱看齐。
也因此,这里也是各种小道消息最多的地方,各种声音纷杂在客栈内。
“听说了吗,仙宫又出来了?”在角落瘫坐着的老乞丐,高声说道,似乎要压过所有的声音。“我还听说今年会有……”
“你可拉到吧,老乞丐,谁不知道每年阴历八月十五,仙宫会出现在洛河。”
“就是,滚一边去,你个老乞丐,又想骗酒喝。大家别上当啊。”又有一桌的人笑骂道。
“是啊是啊,大家别上当啊,每年他都在这里说自己有仙宫的独家消息,好几次把几个大侠忽悠过去。”
有一些身背刀剑的客人听了,顿时打消去找老乞丐询问的念头。
老乞丐也不生气,也不反驳,倒是摇了摇地上的酒葫芦,发现确实没多少酒了,仰头一口喝完,继续高声嚷道:“小二,满上!”
游轩将酒满上,走回去将酒葫芦递给老乞丐。
老乞丐一手迅速抓过酒葫芦,猛地喝了两口,然后将酒葫芦紧紧抱在怀里。
游轩也不说话,只是回到掌柜那边,递上了二十文钱。六年了,每年中秋这天,游轩都会请老乞丐喝一壶“桃李香”。
这“桃李香”,这并不是客栈里最差的酒,也不是最好的酒。它只是寻常人家来到这里,喝的最多的酒。
“你还请他喝酒?你看看他,他连句谢谢都没有,臭不要脸的。”说话的正是掌柜,两耳肥大,如两柄小蒲扇。
“一年也就这一次,没事。”游轩咧嘴笑了,回头看着老乞丐在那里自顾自的喝酒。
八月十五中秋圆,老乞丐一个人孤苦伶仃,也挺可怜的。
“话说你父亲好点了吗?”掌柜低头打着算盘,问道。
游轩摇了摇头。掌柜看到这少年落寞的神情,叹了一声。
自从被老乞丐这么一带头,关于仙宫的这个话题倒是开始在客栈里火热起来,大家讨论起仙宫都有自己的看法。
“那里面肯定有绝世武功秘籍!”
“我看你是练功练傻了,里面肯定是放着数不尽的金子。”
“胡说,仙宫仙宫,里面肯定住着仙人。据说很多人进去了,都有去无回呢。危险的很,你们这些三脚猫就别瞎凑热闹啦。”
……
但是来来回回,无非都是围绕着仙宫里有金山银山,美丽仙女,危险重重来展开。
“小二,结账。”一声浑厚的声音传出。游轩刚好收拾好这张桌子,便向要结账的客人那边走去。
那是一老一少,老者耳垂很长,少年戴着头巾,约莫十三四岁左右,巴掌大的小脸很是白皙。
“据说仙宫有能医治百病的仙草。”老者对着旁边的侠客说道。
侠客不以为意,对他来说,金银财宝比能治百病的仙草的消息更实际更诱惑。
少年睁着大大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爷爷,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说这句话。
旁边收账的游轩倒是心中一紧,有能治百病的仙草?那岂不是父亲的病有得治了?
“怎么了,小二?”
游轩回过神来,老者那拿着银两的手正悬在空中。
忙忙碌碌的一晚,大伙散的差不多,唯有那喝醉的老乞丐依旧躺在那里。
掌柜正准备给游轩结算这周的工钱。
“老板,我想买只烧鸡。”游轩望着掌柜说道。
“好咧,那钱我就在你的工资扣去。”掌柜减去些钱,“中秋团团圆圆,烧鸡当夜宵也挺好的。”
游轩拿了工资和烧鸡便跑起来,他想赶紧回到家。他要争分夺秒。
刚刚听到那老者说那仙宫有能治百病的仙草,游轩就有了主意。
父亲的病,需要昂贵的药草,加上家里并不富裕,如若是平常无事,家里基本都不点油灯。
黑漆漆的夜,有一轮圆月,将月光透过小小的窗子,洒进黑漆漆的房间。
游轩点上了灯,才喊道;“母亲,我回来了!给你们带了烧鸡回来咧!”
“儿啊,干嘛要买烧鸡啊,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你父亲那里还需要钱呢。”母亲从房间迈出,声音多少带点抱怨。
“没事,母亲。今天我被城里来的大夫看上了,说收我当徒弟,我只要去他那里工作两年,他就会用特殊药方来救我父亲。”
“是吗是吗,儿啊,你父亲真的有救吗?”
“真的,母亲。那个是城里来的神医,姓郭,说今天就要带我走。”游轩又编了一个谎言。
“儿啊,那神医在哪里,我得先去谢谢他,我得先去谢谢他。”
“他在客栈呢,我和你们吃完这烧鸡,就得回去找他啦。这两年可能就没什么时间回来了。”
“可是娘,舍不得你啊。”母亲一听儿要远行,登时两眼一闭,也止不住眼泪流下。
“来不及啦,来,我们去爹的房间吃,我顺便也跟爹说一下。”
游轩把烧鸡拿进房间。房内的床上躺着一个眼窝深陷,两颊深凹,头发稀疏的男人。
这正是游轩的父亲。
“爹,我回来了。”
游轩的父亲虚弱得只能半睁着眼来看他儿子。
紧跟着的母亲用袖子擦掉眼泪,勉强得重新笑着道:“孩子他爹,你看游轩儿多孝顺,给我们买烧鸡吃。”
“还有他要去城里跟大夫工作,以后就可以成为一个好大夫。以后就可以出人头地啦。”
游轩的父亲已经不能说清楚话了,一直“嗯嗯”地发声。他用力地缓缓抬起手指,指着抽屉。
“我知道,我知道了。”母亲将抽屉打开,拿出了一个纸质护符。
游轩知道,父亲曾说过,这是祖上留下来的护身符,说是出外冒险的时候可以护人平安。
游轩的父亲艰难地将嘴角抬起,试图笑起来。然后又把手指指向游轩。
母亲读懂丈夫意思,终于是忍不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儿啊,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啊。”
游轩接过护身符,眼泪也快要止不住了。“娘,爹,再不吃,烧鸡就要凉了。”游轩转移一下注意力,稳定情绪。
游轩包好一个烧鸡腿,收拾好行囊,又去屋子后面拿了个小锄头来防身。他觉得差不多了,去洛河的路上再买点干粮。尽量轻装上阵。
他骗了父母,他此行要去仙宫找寻仙草。
尽管那里可能如客栈的人说得那么危险重重,九死一生。但是游轩从没有迟疑,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要去尝试。
将大部分的钱都给了母亲,他选择在深夜出发。
饯别之时,母亲说了句:“没事,家永远都在这里,想回来就回来。一定要小心。”
借着皎洁的月光,游轩匆匆忙忙地踏上了旅程。
街上空荡荡,只有夜风在无形吹过。
“喂,小子!”
赶路的游轩感觉声音很熟悉,这声“小子”好像也是在叫他,便直接回头。
一个酒葫芦直直飞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游轩赶紧用手接住,待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不正是老乞丐的酒葫芦。
“给你了,就当还你人情了。”倚在墙边的老乞丐说道。
“可是……”游轩刚想说话。
老乞丐连忙打断:“别磨磨唧唧的,把酒葫芦绑好赶紧滚蛋。还想说啥,再不滚,仙宫就要消失了。”他不想游轩感谢他,忙催着游轩走。
其实,游轩想说的是,他又不喝酒,带着这个酒葫芦晃晃荡荡的,怪累赘。
但念着时间紧迫,游轩也顾不上那么多,暂时收下,想着以后有机会再还。说了声再见,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看那么久,有意思吗?”老乞丐又瘫坐在地,仰头问道。
“人生就属今天最有意思,你这铁公鸡居然把剑给了那娃儿,哈哈哈。”楼上的人笑声吟吟,两只小蒲扇耳晃个不停。
渔村的不远处,白皙少年将头巾摘下,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倾泻下来。原来竟是女扮男装。她狡黠道:“爷爷,你知道那里明明不是仙宫,也没有仙草。爷爷你可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