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陈设虽然简单,但却极其华贵。
一整块巨大金砖雕成的精美摆件安放在同样世间罕有的稀有合金上伫立在墙角。一张看似普通、但却是千年古树压制成的床铺整理得干干净净。雕工精细的银制水杯还在床头上冒着热气,只有那把同样用稀罕材料制成的摔碎了的扶手椅才揭露出这里的主人此刻正命悬一线。
一滩绿色的液体触目惊心的拍在雪白的墙上,显得格外刺眼——那是血——是拥有超高武力值的战斗种族——异族所特有的墨绿色鲜血。
浓稠的血线顺着墙壁流下,血线的尽头,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蜷缩在墙边,他右手按住被利刃刺穿的胸口,绿色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咕咕的冒出,淌过他的白色外衣在身下形成了一滩血泊。左手费力的撑在地上。
虽已不年轻但依然俊逸非凡的脸庞在紫色头发的映衬下惨白暗淡,那对仿若绿宝石的双眼晶莹剔透,此刻正吃力的微睁着。即使落到这种地步,仍掩饰不了他玉树临风的高贵气质。
一个身披黑斗篷的家伙手持利剑地狱使者般站在他面前,剑身上绿色的鲜血正顺着剑尖向下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奢华的地砖上,他的脸隐藏在斗篷的兜帽里,两道骇人的血色寒光从他眼睛所在的位置射出。
“天释,你的心脏已经被穿透了,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挣扎,那只会加快你死亡的速度。”黑斗篷的声音低沉而空洞,他已经发现天释撑在地面上的左手的指缝间若隐若现的闪烁着几缕青金色的微光——那是他在聚集体内尚存的微弱的玄罗炼。
被识破动机的天释仰起头,直盯着这个刺穿自己心脏的送葬者——
“我从未想过会死在你手上!”
“可是我想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尽管时间比我预计的提前了,但——”黑斗篷痛苦的狞叫道,“我只能这么做,别无选择。”他慢慢抬起手中的长剑,抵在天释的额头上,这把剑竟然是黑衣人的右手食指变化而成的,其余四个手指攥在一起,好似剑柄。
“二十年,我整整忍受了二十年,我以为只要我用心一定会得到回报,可到头来我才发现,只要你活在世上一天,我就不会,”无尽的怨恨从黑斗篷嘴里毒剑般射向血泊中的天释,“只要你还在,我就会被遗弃在角落里,就只能活在你的阴影里,你像座大山一样把我压得死死的,所以——”
“所以你就决定要我死!”天释的声音很微弱。
“对,只要你死了,我就会夺回本应属于我的东西,”黑斗篷下兜帽里的眼光狼一样凶狠,“这么多年来我为你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可你是怎么是对我的——这都是你逼我的!!”
黑斗篷突然抬高的声音极其凄厉,令人遍体生寒,毛发直竖——那是一种积郁多年的迸发,全身痉挛的震颤,剑尖划破了天释的额头。
“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恨我,”天释重咳了几声,“恨到想杀死我。”
“你没想到,哼哼……是啊,我费劲心机掩饰我的痛苦,对你言听计从,怎么会让你想到呢……还好,我的苦心没有白费,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哈哈……我终于可以没有任何阻碍的拥有本应属于我的东西了……哈哈哈……”黑斗篷丧心病狂的仰天狂笑,让人不寒而栗。
“不得不承认,你掩饰得确实天衣无缝,就算是现在我都不愿相信是你想要杀我,咳咳……不过,”天释突然睁大了双眼,“你真的认为只要杀了我就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吗?其实你现在已经离它越来越近了,但是如果你杀了我……”又是几声重咳,“那你可能就永远也不会得到了。”
“你胡说!”黑斗篷狂叫着,“是你把它抢走的,是你——”他的剑抵住天释的喉咙,“只要你死了就没人和我争了,我一定会得到,一定会——”
“不,你错了,”天释勉强笑了一下,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的笑容依然优雅迷人,“你不会,只要你不改变想法就永远不会——”
“不许——”看到天释笑容的黑斗篷突然狂性大发,歇斯底里的喊道,“说我不会!”
“不许——”
一道寒光落下,绿色的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天释的身体倒了下去,缓慢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他那双灿若金星的双眼却永远的闭上了。
青罗鼎——异次界最高权力总部。
此刻,界层的各级行政首脑和神影、灵禹、隐翼、魂罗四支战斗部落的统率都已到齐,大家面色凝重,一件史无前例的棘手事件摆在他们面前——最高统治者天释被刺身亡。
大厅内的中央祭台上平躺着天释的遗体,用绣满金星的红色缎绒包裹着,显得这座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中央机构像一座气势磅礴的坟。
急促的脚步,仿若下凡的仙子、一个出落得国色天姿的少女脚步踉跄的进了大厅,她一头紫发瀑布似的直垂到腰际,衬托出轻盈优美的体态,与天释一模一样绿宝石般闪耀的双眼噙满了泪水。
“父尊——”
她的目光一落在祭台,就伤心欲绝的扑过去——
血色的天空惊雷阵阵,闪电把乌云劈成碎片抛在身后,全不顾它们支离破碎的凄惨哀嚎。大厅被凝重的气氛压得死气沉沉。
一只手搭在悲痛欲绝的女孩身上:“颜月,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身体。”
“帝尊!!!”带雨梨花般的颜月猛的回头抓住帝释——天释的兄长,“是谁,是谁杀了父尊,是谁——”
“这——”帝释呑呑吐吐,犹豫着。
“快告诉我,是谁——”颜月双目喷火,恨不得马上手刃仇人。
“冷静点,颜月,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帝释面露难色,“我们也不能肯定他到底是不是凶手……”
“不能肯定——”颜月锁紧了眉头,双手从帝释的胳膊慢慢滑落,但马上又再次揪住帝释前胸的衣襟,“这么说已经有目标了?”
“对,但只是怀疑……因为那个人——”
“到底是谁!!!”颜月怒吼着紧紧揪住帝释,勒得他呼吸急促,“青罗鼎的四周拥有最强的防御工事,任何未经允许的私自闯入者,在防御壁那里就会死于非命。就算他侥幸突破了防御,从四大部落挑选出来的精锐守卫也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将其狙击。最不可思议的是父尊竟然是在‘禁噬’遇害——”颜月颤抖的双手不自觉的在帝释的喉咙处紧了一扣,帝释青血上涌,脸都憋绿了。
“禁噬凶险万分的内部结构,必经之路的重重陷阱都绝对是让任何生物闻风丧胆、望而怯步的。而且它是绝密处所,别说进去就算知道它存在的人都是屈指可数。我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拥有异次界最强玄罗炼的最高统治者会在这铜墙铁壁般的禁地遇害……”
“我知道现在是父尊战斗力最弱的‘冥尽’,”颜月极其强势的阻止了摇头晃头、企图挣扎出自己质问范围的帝释,“这也是他进‘禁噬’修养的原因,但是有圣鸢保护他呀,他可是历经层层选拔,千挑万选出来的‘炽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避开这杀机重重的天罗天网、甚至躲开圣鸢的追击,大摇大摆进入‘禁噬’杀了父尊?”
“对了,圣鸢呢?”甩出连环质问、噎得帝释死去活来的颜月终于抛出了关键问题。
“我们也一直在找他,”趁着颜月分神的瞬间,帝释立刻掰开她勒在自己喉咙上的双手,脸色煞白,大口喘着粗气道,“确切的说是抓他。”
“什么???”颜月立刻僵住了,“抓、抓他——”
“是的,我们怀疑杀死天释统领的就是圣鸢,颜月妺妺,”隐翼部统率银斩——帝释的儿子,颜月的兄长,一个表面看起来跟其他异族人一样拥有绿色眼珠,紫色头发的家伙却偏偏长着一条挂满倒刺的尾巴,骇人的走来走去,尾巴的末端还顶着一个闪着绿光的五芒星,尽管他极力想用自己的长袍掩饰它,“据通报圣鸢打伤了边界的守卫,强行穿越结界,逃出异次界,不知所踪。”
“跟他一起失踪的还有被封印在‘禁噬’里的‘摩雷劈’。”帝释补充道。
“很明显,圣鸢是趁着天释统领冥尽、利用可以跟随统领进入‘禁噬’修养的机会偷走了封存在里面的‘摩雷劈’,同时为了掩饰罪行将统领杀害。”魂罗部统率妖艳——四部统率中唯一的女性果断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对,我同意妖艳统率的看法。”
“我也认同——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赞同妖艳的说法。
“圣鸢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唯一一个持反对意见的灵禹部统率季修反驳道,“这绝不是真相!”
“那你倒是给大家个真相啊!”妖艳旋风似的卷到季修面前低吼道,以显示她对季修一直袒护圣鸢的恼火,“就像颜月少主说的,一个能避过层层关卡无声无息杀死统领的外来杀手根本不存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内鬼。众所周知我们的超级战斗能力是来自于我们体内的‘青乌’修炼出的玄罗炼的力量,但可惜定期都会有一次‘冥尽’,一个把我们的战斗力降到零的艰难日子——任何人都避免不了。虽然天释统领已经修炼到把冥尽的时间缩到最短的极限,但是听说修炼了‘摩雷劈’就可以获得‘永恒的玄罗炼’……”
“尽管圣鸢年纪轻轻就把玄罗炼修炼得炉火纯青,当上了炽隐,但他也仍然躲不过定期的冥尽,可是如果修炼了‘摩雷劈’——练成了‘天玄罗炼’,他就可以拥有永恒的力量,那么他就是所向披靡,天下无敌了。”
“圣鸢绝不是这种有野心的人!”季修顿足道。
“鬼知道他有没有野心?”妖艳轻描淡写的瞥了神影部统率风吹一眼——他一言不发,孤零零的低着头站在众人的阴影里,“你要知道,他可是……”妖艳的脸上流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
“可如果你是圣鸢的话,你会留下那么多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吗,让别人一下子就能想到是他抢走了‘摩雷劈’,杀了天释统领?”季修对妖艳刚才的举动厌恶至极,他愤怒了。
“他一定是打定主意得手后要逃离异次界,所以根本没必要在乎留下的证据对自己是否有利。”妖艳毫无客气的反唇相讥。
“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又没有亲眼看见!”
“所有的一切都证明是圣鸢杀害统领,盗取了‘摩雷劈’,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这件事不是圣鸢做的吗?”
“我——”既无证据,又口才欠佳的季修登时哑巴了,他把热切的目光投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神影部统率风吹,期待他能开口说点什么,但他的好朋友却只是低着头,一点也不响应他的目光号召。
颜月傻傻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圣鸢偷了摩雷劈杀了自己的父尊,是的,他们是这么说的,可……,
“可——我不信,不信,”颜月突然神经被针刺了似的大叫起来,“我不信圣鸢是凶手,不信——”
“他们一定是弄错了,是不是,风吹统率,”她也向一直没有参加争辩的神影部统率风吹求援,“圣鸢是您的儿子,请告诉这件事不是他做的,告诉我——”
风吹仿佛生了根一样定在地上,任凭颜月摇晃自己的身体,一声不吭,他抬起了头,但却闭上了眼睛,只有那头异于其他人的灰色头发缓缓晃了晃。
“你回答我啊,风吹统率——”颜月哀求着。
“颜月,不要这样,不要难为风吹统率了,”帝释拉起颜月,“我想他现在的心情并不比你好受多少。”
“我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圣鸢,”为了稳定局面司法长老玄风最后开了口,他是异次界的三代元老,以公正严明著称,“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把‘摩雷劈’寻回来——毕竟‘天玄罗炼’是一种邪恶的能量,这也是一直以来把它封存在‘禁噬’里不准族人修炼的原因。”
悲痛欲绝的颜月毕竟是见多识广的异次界少主,虽然遭受丧父之痛,但还是克制住自己悲愤的情绪向在场各位深深的鞠了个躬:“谢谢各位在父尊生前对他的尽心辅佐,我也相信大家一定能尽快找到杀害父尊的凶手,以慰他的在天之灵,但是——”颜月突然抬起了头,绿色的大眼睛看起来清澈如水,“我绝对不相信圣鸢是凶手。”
“绝对不信——”颜月的目光坚定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