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和野鬼(1)
前方的车队挨个向后方传递信息:“驿站遇袭,前面几家大商队的佣兵们正在小心排查。”。此时商队已经来到距离星落两千多里的位置,这里小国并立,国与国之间的边境纠缠不清,这些空白的无人管辖地带成为了盗匪们的天堂。前方的驿站由最靠近西北大道的一座小国管辖,据经验丰富的行商们说那里的驻军足有一个整编中队,但前方传来的信息是无人生还。尔士看着神色紧张的夏尔顿和塔伦,决定独自一人去前方一探究竟。告别了蓝堡的故人之后,尔士穿过长长的商队,一路上都是神色紧张的行商和全神戒备的佣兵,各式各样的武器被它们的主人握在手中,一股暴风雨将至的情绪四处蔓延。弓手们不停地移动着自己的位置,他们在寻找最可靠的卡点,用来保护自己同时可以支援同伴。
长长的车队越有半个里长,尔士裹着斗篷从紧张的人群中走到了最前端,他一路上不得不向那些刀剑相向的佣兵们挨个解释,自己来自后面的商队前往驿站打探消息。驿站坐落在大道的北侧,它有四堵高大的围墙,正门是一扇由铁木制成的对开式城门,现在那扇大门已经坍塌在一旁,从倒塌的门边可以隐约看见火光。尔士跟随着其他商队派出的佣兵一起走入驿站,搏斗的痕迹还残留在空无一人的驿站中,地面上残留的箭枝和血迹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搏斗。先遣队已经从驿站的房屋里快速搜寻了一圈,他们带出的消息是没有发现任何尸体和幸存者。这种诡异的场景即使是旅途经验丰富的老行商们也没有遇见过。人们纷纷开始议论,大多数都偏向于猖獗的盗匪,可尔士不这么认为,盗匪可能会掳掠幸存者,但他们的袭击不会带走尸体,唯一的解释便是袭击者不希望被人通过尸体上的伤痕和箭枝的样式认出,地面上散落的箭枝和武器都是驻扎士兵所使用的,袭击者几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安排,尔士现在可以确定驿站的遇袭一定是针对商队中的某些事物或者某些人,他心里隐约有了猜想。
“安全屋找到了!”。佣兵队伍里传来一个信息。每座驿站中都设有密室或者暗道,作为驿站被突破后藏身用的安全屋。大多数情况下,能够及时藏进安全屋的人都能够成为幸存者。而这些幸存者是星落和各国找到作案凶手的关键所在,通常情况下匪徒不敢轻易袭击驿站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驿站的驻军兵强马壮而且驿站对匪徒价值不大,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成功劫掠驿站之后往往会被星落或者其他国家的军团围剿至死。这座驿站也不例外,它的安全屋是围墙边一处略微凸起的一块,附着石块和青苔的门看上去和城墙连为一体。发现它的佣兵并不是眼里超长,而是那座安全屋已经被袭击者破坏了,可容纳四五个人狭小空间里什么都没有,佣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所为。
孤魂和野鬼(2)
“这下麻烦了。”一位年纪稍长的行商说道:“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五百多里,我们的食物和水或许可以支撑下去,可是骡马们的草料已经快要吃完了,我听说那些匪徒把驿站里堆放的草料一把火全烧了,这样的话我们只能在驿站等候站道兵送来补给了。”。一名年轻的佣兵面带着疑色问道:“这种地方还能待吗?那帮匪徒或许还没有走远,咱们这么多大车,他们看到了还不眼馋?”。年长的行商看了看那名佣兵稚气未脱的脸,轻蔑地说道:“从没有盗匪会在袭击一次之后还停留在原地,这样的盗匪早就被军团屠戮干净了。他们这次袭击得手了,一定已经带着东西远走高飞。现在我们这个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商队已经点了柴烟,不出几天最近的军团和站道兵就会赶来,谁敢在这个时候再惹事?这不过这下我们要被耽误不少时间,我这货能不能按时送到就成问题了,哎。”。
行商和佣兵各怀着心事,在这种前进不得后退不可的情况下,他们只有无所事事地到处聊天,而商队的领头人和几家大商队的首领们聚在一起商议着如何应对这起突如其来的事件。大多数首领还是关心自己的货物能够什么时候送到,商队的领头人是一名从站道兵团退役的老兵,他对西方的大道十分熟悉同时也了解沿途各国的律法和行规,领头人告诉其他商队的头脑们,驿站遇袭是一件大案,即使站道兵迅速地送来了补给,也需要花费好几天来对他们进行搜查和询问,如果商队擅自行动离开,可能会被当做匪徒同伙处理。商队头脑们听完领头人的一番话都陷入了沉默,一旦商队货物的运送被耽搁过久,他们的利益将减少一半甚至会亏本,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领头人的话,事实上已经有人心里偷偷盘算着要不要趁着混乱独自带着队伍上路。领头人的下一句打消了这些人的想法:“站道兵团之间消息传递十分迅速,他们有自己的鸦站,可以很快通知到所有沿途上的驿站,如果你们不按照站道兵团的要求去做,沿途所有的驿站都不会接受你们的商队,这样一来你们的车队甚至都不能够抵达目的地。”。商人们听闻便放弃了多余的想法,他们当中一人提出疑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也没有多余的选择,那就让我们的车队进入驿站休息,为什么要堵在大道中间呢?”。领头人用极为平和的语气解释着,像这种极为严重的突发事件,在站道兵团的律法中是不允许私下破坏现场的,先前商队佣兵的打探是为了确保驿站中没有敌人和搜寻生存者,退一步来说这种动作都是律法所不提倡的,所以商队只能将大车移到驿站对面的空地上,大伙在那里用大车围成一个坚实的营地,等待站道兵的到来。
漫长的谈话和商议结束后,各家商队开始挨个将车队驶向营地,佣兵们派出数队精锐骑上快马向四周散开警戒。骡马的嘶鸣声、车轮发出的咯吱声和人群中繁杂的喧闹声混在一起,夕阳映在天空下预示着夜幕即将到来。几个巨大的柴堆被人们点燃,火光带来的温暖和力量让旅途劳累的人们松了一口气,大家开始围绕着自己商队燃起的火堆坐成一圈,麦酒成为了这糟糕的一天后最可爱的老伙计,它能够让人们忘记明天的烦恼和今天的不幸。夜幕,徐徐在空中落下。
孤魂和野鬼(3)
沉静笼罩了整个商队,只有火堆发出的噼啪声和沉睡的人们偶尔几声鼾声,负责戒备的佣兵也开始放弃了来回的巡视,他们找到一处靠近火堆的地方坐下,把武器放在胸前支撑住自己疲惫的身躯。两名仍在小声交谈的佣兵是这群人中的异类,他们来自星落周边的一个小国,在次子的征召中落选的二人走上了佣兵这条充满凶险的道路。两名年轻人对前路的险恶一无所知,经历了紧张而刺激的一天使得他们没有一丝睡意,佣兵的头儿便让这对精力旺盛的小兄弟负责守夜。
“詹姆,你说我们会不会和盗匪硬碰硬对上一场。”。
“你没听说吗,盗匪早就跑了,他们向来是打完就溜走。再说像我们这样庞大的商队,一百多名佣兵哪里的盗匪敢惹得起?你就听头儿的话,安心站你的岗。”。
“可是我总觉得奇怪得很,詹姆你说驿站里面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去抢,那都是草料和食物,盗匪要这个做什么?”。
“你没听说嘛?驿站兵个个都富得流油,哪家商队进了驿站不要给他们点好处,要是什么都不表示,连骡马的草料都比别人差上一等。这些油子兵一年才换一次岗,一整年的油水啊,啧啧啧,这么多人的油水加在一起也不少啦。”。
二人对那些稀奇古怪的传言十分感兴趣,他们兴高采烈地幻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多认识几名站道兵团的人,说不定自己能够被看上选入他们,这样一来终日漂泊穷困潦倒的生活就可以结束了。
正在热烈交谈的二人没有发现自己脚下的多了一条淡淡的影子,那影子像游离在沙土中的沙蛇一样默默地盘旋到他们的脚下,缓缓地沿着两人腿脚向上攀爬,直到其中一人看到了对方脸上淡淡的影子,他张口准备惊呼,影子唰得一声捂住了二人的嘴,两名年轻的佣兵被影子死死缠住直到窒息死去。影子支撑着两人已经无力的身体,尸体迈着诡异的步伐走到暗处坐下,像是疲惫的哨兵靠在那里休息一样,影子从两人的尸体上褪去继续向另外的方向游离过去。
原本就无比安静的营地变得更加安静了,数十条影子在地面上穿梭,它们静悄悄地杀死了大量仍在戒备的佣兵,但对熟睡的人群视而不见,影子在营地中来回穿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影子其中的一条溜进了夏尔顿的营地,高大的奥克斯人正靠在大车旁熟睡,影子没有靠近他,小心翼翼地从夏尔顿身旁溜走,它闻到了目标的味道,距离目标越近影子的颜色变得越淡,几乎和夜幕下的土地融为一体。它滑到了一辆大车旁,它知道那辆车的顶棚上睡着一名极为危险的守卫,而目标的味道就在大车的周围这意味着它已经找到了目标。
影子藏进了大车的底座下,不久后它将发出信号,这辆大车会成为被集火的目标,那时无论车顶上那位守卫的实力如何强大,目标也将在围攻之下灰飞烟灭。就在影子准备动手时,一只修长的手掐住了它,将它从阴影下拽了出去,脱离了地面的影子在那只白皙的手上不断挣扎,看起来像是一条被掐住了七寸的蛇。尔士看着手中跳动着的影子,大声唤醒了车顶上的塔伦:“吹响号角,我们遭遇到了敌袭。”。塔伦的身影从车顶上消失,同时巨大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营地,人们从睡梦中惊醒,然后他们发现了负责戒备的哨兵尸体。
在短暂而无序的混乱后,训练有素的佣兵们迅速地展开了防御阵型。不远处的一片茂密的草地中,领头者看着那名躺在地面上不断扭动身体的手下,心中明白自己的行动已经被发觉,他利索地取下背后的长剑,插入了手下的身体中,结束了那名影子的痛苦。“夜雨萧萧魂终归,蓑衣漉漉骨未埋。”首领的悼词在浓郁的夜色中宣告了进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