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
云溪镇外,羊肠小道上。
有一双人儿。
男子衣衫破碎,左手剑右手刀,脸上却是干净,不着一缕灰尘。
旁侧,女子微微笑,不时侧目。
“洗干净了,更好看了。”
云溪镇不大,依山靠水,倒是个好地方。
一双人,虽衣衫破碎,但依旧引人注目。
感受一道又一道目光。
唐一风心中苦笑,身边有个这人儿,不成焦点都难。
一刀一剑,是个走江湖的。
镇虽小,但偶有江湖人来。
有道是,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事江湖了。
江湖人,喜怒无常,刀剑无眼。
所以,镇上人也是看看。
也有人偷偷的看。
“哎,这有个裁缝铺子。”
不由分说,明月鸢拽着唐一风进了这铺子。
再出来,换了衣裳。
一袭红衣,一条青衣带束起三千长发,左手握着一把剑,右手拽着一个人。
这人,一身黑衣,一手刀一手剑。
“这才叫行走江湖嘛。”明月鸢嬉笑道,“也不知道这镇上有没有铁铺?”
“铁铺?”
“打个刀、剑鞘。”明月鸢顿了顿说道,“这样拿着,不方便,也容易'伤人'。”
伤人?
自然不是,唐一风只杀人。
刀剑锋利,就这般被唐一风拿在手里,明月鸢即便拽着唐一风左臂,也得有些距离留给这剑。
有了剑鞘,这距离就可以忽略不计。
这才是明月鸢目的之所在。
唐一风知晓,点头道,“随你意便是。”
云溪镇虽不大,但铁铺也不是说找就有的。
好在,这镇上有一间客栈。
显眼,长街正中就是。
进了客栈。
寻一张八仙桌坐定,客栈小二片刻迎了上来。
“好酒好菜都上。”
“得嘞,二位稍等。”
此间时刻,客栈人也不多,有个三五桌。
有些平静。
桌上放着刀剑。
只饮酒,不动菜。
明月鸢看了眼唐一风。
唐一风神色如常。
如是,明月鸢也不再多言。
静观其变。
莫多时,美酒佳肴摆满了一桌。
“二位客官,请慢用。”
“小二,这镇上可有铁铺?”明月鸢说着,将一金叶子放在桌上。
与银锭相比,她更喜欢带金叶子。
因为轻。
小二笑着收了,连声道,“出门往西,尽头就是张胡子的铁铺。”
起身,离开。
明月鸢、唐一风走出了客栈。
进了铁铺。
片刻,那几桌人也走了。
小二呢喃着,“莫不是这饭菜失了味道?”
店老板叹了一口气,道,“心中都有事,谁还有心思吃这些,你收一下,送于邻里乡亲。”
山野小镇不比江湖,少了诸多算计。
铁铺,一魁梧大汉,满脸胡须,精赤上身,雄壮而有力的臂膀挥动着,铁锤不断锤击着烧红的铁块。
平日里,他都打些农具。
今日倒是来了两位客人,打一对刀剑鞘。
刀鞘好打,剑鞘就废了时间。
这剑鞘太长了。
以他的手艺,完整的打不出来。
幸而旁侧这位姑娘指点着。
分段打,做一个组合剑鞘。
手拿着刀剑,唐一风就站在烧铁的火塘不远处。
看着明月鸢如鸟雀般指挥个不停。
“对,这里再打几下,要薄些。
那里要厚些。”
唐一风视线里还有几道身影。
熟悉,客栈里的那几人。
约半刻钟,剑鞘部件都打好了。
在张胡子诧异的目光中,一双纤纤白玉手便装好了这个六尺长的剑鞘。
“姑娘好手艺!”
张胡子竖起拇指,这是他平生第一句赞美的话。
“谢了。”
明月鸢放下了一片金叶子。
“姑娘,这太多了。”
张胡子再抬头,却是已经没了一双人影。
于此间,那几人神色匆匆也离去了。
出了云溪镇,唐一风与明月鸢身形起起落落,却是施展着轻功。
与后面几人保持着一定距离。
离了驿道,入了山道。
几人看了,心下一喜,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又行了一里。
唐一风、明月鸢停了。
“就这吧。”
明月鸢点头,这里山高林密,看起来时有野兽出没,是个处理尸体的好地方。
莫多时,那几人来了。
“中计了。”
一人惊呼,转身就要走。
旁侧一人拦住这人,道,“怕什么,咱们人多。”
人多,是优势?
两军对垒,这是制胜之根本。
在江湖里,人多,也仅仅是多罢了。
“留下刀剑、可保活命。”一人高喝道。
明月鸢姗然一笑。
便是她拽着臂膀,也不曾见唐一风刀剑离手。
“普通人儿,江湖怕是都未走遍。”
唐一风点头,随即与明月鸢踏草而行。
那几人只能望见一抹背影。
唐一风虽是杀人,但也不是滥杀成性。
客栈里,以为是认出了他二人,才将这几人引到这僻静之地。
不曾想,这几人只是见刀剑起了意。
罪不至死。
唐一风便与明月鸢提了速,甩开了这些人。
被追杀的久了,也留下一些习惯。
这很不好。
寻一山涧,明月鸢烤鱼,唐一风吃鱼。
末了。
继续赶路。
去一个地方。
敬安。
......
江湖,每一天都在发生着刀光剑影。
在唐一风“落崖身死”之后。
江湖,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一,阜阳出了敬安绿林,另起一方旗帜,号“太平军”,所到之处,收拢盗匪,短短数日,已有千人之势。
当然,这里面有很多人是冲着领头大哥来的。
来了,就走不了了。
如是,太平军名声渐起,做的都是惩恶除奸之事。
敬安大大小小的帮派、山寨等等。
太平军都清扫了一遍。
一时间,敬安百姓欣喜,互相道“有了太平就太平。”
若是他们知晓,阜阳暗下的动作,也就不会这般想了。
借平匪之名,行正义之事,太平军日益壮大着。
如是,太平军就成了江湖绿林的眼中钉、肉中刺。
敬安与临安比邻。
临安绿林瓢把子向阜阳下了生死贴。
因为,太平军的触角已经伸进了临安。
江湖事,有江湖的规矩。
绿林,也有绿林的规矩。
绿林规矩,上安九府三十六城为限,各据一方,若有绿林争斗,瓢把子立生死帖,一战既定生死,也分绿林。
胜者,鱼与熊掌兼得。
很不幸,临安的瓢把子败了。
阜阳却不杀他,许他一太平护法,清扫临安。
如是,太平军声名鹊起。
当然,也成了江湖绿林头号公敌。
这正是阜阳想要的。
.......
江湖不如镜湖,暂时的平静都不会有。
三山六派五门八庄。
又到了三十年一聚的重要时刻。
推选武林盟主。
约是某个朝代,江湖上出现一人儿。
战遍了江湖无一败。
江湖人推崇,便有了第一任武林盟主。
统领江湖名门正派,与魔道邪派争斗。
唐一风不曾关心这些。
陨星阁可不会是什么正派。
恰恰相反,陨星阁被列为邪派第一。
唐一风,邪派第一人,同时也是正派必杀榜上的第一人。
落崖身死的消息传遍了江湖。
唐一风的名字也就从榜上撤了下来。
但那把剑.......依旧被人惦记。
有言称,六尺青钢剑,在临安出现。
于是乎,临安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太平军也不可避免。
江湖,消息太多,真真假假,混淆不清。
终于,当代武林盟主现身临安,镇压了腥风血雨。
镇压,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人,搭上了他的余生。
功力尽废、双腿已残,眼也瞎了。
至此,江湖里明白的人懂了。
哪里有什么六尺青钢剑?
一个针对当代武林盟主布的局罢了。
这个局虽有些不完美,但结果是好的。
于是乎,今年的武林大会,有心思的人就更多了。
尚有三月余,有门派已经动身。
离得远,自然得早些走。
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是看戏?
是参与?
去晚了就只是个笑话。
......
北苍山。
日已落下,北苍洞窟里却是灯火如白昼。
其间,人影攒动。
黑石椅上没了那红衣身影。
没有知道人她去了哪里。
左右护法不知。
天众也不知。
天众探查天下,信息网遍布江湖。
也找不到那一抹红衣身影。
也是。
她不想被找到,天众又如何找得到。
这般。
这片江湖上,无人知道阎罗殿不见了殿主。
更无人知,临安城里,有一女子曾来过。
她来寻剑,更是寻人!
只是,不曾寻到。
......
上安皇庭。
朝会罢,满朝文武退去。
独一人坐在这龙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太和殿。
“江湖乱了,这朝堂也乱了。”
抬眼望去,高墙宫阙隔绝了大好河山。
“江山也要乱了吗?”
摇摇头,纵声苦笑。
“你走了。
留下的难题。
我......解不了!”
殿外,已经白了双鬓的虞老公公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陛下,越来越笑的频繁了。
摘星楼也去的频繁了。”
是好事?
还是坏事?
虞老公公猜不透。
站在殿外阶下,玄甲列阵的禁卫军将士。
更猜不透。
有言道,“伴君如伴虎”。
熟不知,“皇帝也是人!”
是人,就总有犯错的时候。
......
松海桃林。
一人双刀独舞。
有白鸽飞落。
传有一信。
上书,“速归。”
只带双刀,梨桃花身影消失在松海桃林间。
......
行了一路。
惹一身风尘。
敬安城,到了。
于一客栈落脚,明月鸢又开始了喋喋不休。
开了窗。
唐一风静观夜月星辰。
隔了数间房。
一女子也是开了窗。
“这里的月,更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