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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怀着期望,崎岖的路也是最好的路

越千山曾到镇长李叔家去了一趟。见得越千山进来,镇长屏退了妻子和儿子,沉默的在床头上磕巴了好几下油漆乌黑的烟枪,才心绪沉重的缓缓说明了那天的情形。

那天来的是一群身穿白衣的人,如从天而降般就到了镇中,接着就在一女子的领头下向着越家的方向缓缓走去。不知为什么,这群人散发出来的气势使得镇民都一时无法动弹,更无法开口,好像身体失去了控制般定格在原地。随着白衣女子踏入越家屋内,众人才感到身上一松,面面相觑后也一同向越家赶去。

然而,还未等到他们到越家屋前,屋中便出来了一位白衣男子。他面色冷峻,踏出屋门后又向前走了几步,遥相看着众人,不悲不喜的脸上却唯独露出淡淡的厌烦神色,眼神更是无比冷漠。李叔打了个寒颤,仍有余悸的一字一顿道“那眼神不是人能有的,那是将我们看作畜生一般的眼神。”大家都停下了脚步,僵在了原地,一时间既然无人发问。打破沉静的是屋中一道清冷的女声,只听那女声说道“莫要取人性命“。随着话音落下,众人身上的寒意才骤然减退几分。白衣男子神色一凛,回转过身,恭敬地一个行礼应道”徒儿遵师尊法旨。“接着,白衣男子略带揶揄之色的冷哼了一声,随意地挥了挥手,就背身回屋。霎时,围作一团的村民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击中,仰着身子瘫软就向后倒去,一时就再也爬不起来。站在前排的那几个青年尤为严重,一一都口吐鲜血昏厥过去。李叔又吧嗒了一口旱烟,对着身下磕了磕手里的烟枪,叹了口气说道“千山啊,哎,我再睁眼时,你母亲就不见了,肯定是被他们带走了。”

他神情复杂的看了越千山一眼,这一家人是十几年前突然出现在镇上的,当时的越千山还只是一个襁褓里的娃娃。镇子里的人看他们灰头土脸但是身着衣服颇为考究,只以为是大门大户的落难之人,镇上本就人少地多,很快就接纳了他们。大伙帮着这对夫妇盖了一座房子,本想再慢慢多帮衬帮衬,谁知这对夫妻身上丝毫没有富门富户的懒惰陋习,越岳很快就成了带着大伙打猎的领头人,越家也总能收获最多的粮食。后来的日子里,村里的人谁没被越家帮过忙,谁又没吃过越家父子打的野味呢?只是现在看起来,这一家人不简单啊。

越千山在准备拜别时,村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他“千山啊,叔帮不了你什么,但是叔还记得,那个白衣男子,他左边眉毛的上方有一颗黑痣。”越千山恭敬地长依在地,郑重的拜谢过李叔,婉拒了李婶留他吃饭的好意。出了门,几步后,只听得村长的家里再次传出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和几下格外响的磕巴烟枪的声音,在夜晚空阔的村中格外清晰。

他又回到了家里。他知道,可能只有父亲才知道这一切的真实答案,但是父亲不经意间露出的痛苦,悲怆神色让越千山担心。父子俩彷佛有意般的避开了这个话题。父亲在他的眼里一直是那么高大,庇护着他们一家人,受镇中所有人的尊敬。镇中之人不知修行为何,所谓的神话般的修士在他们眼中乃是遥不可及的事物。所以越千山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就是天生的力大无穷,身手矫健,其实越千山知道这都是父亲的教导。越千山六岁时,越岳引导着他进行了第一次开脉的尝试,开脉乃是指踏入修行的第一步,开启经脉的流通,种下道种方才踏上修行之路。

他按照父亲的方法很快就进入冥想中,失去了和周身之外一切的感应,却能看清自己体内流动的所有经脉。不久后,他就能在闭眼的时候看到身体里多了一颗金色的种子在脉络中穿梭,父亲在询问了几个问题后,惊讶的确定自己的儿子竟然在六岁就得以开脉,伴随兴奋的将他举了起来。开脉后,道种浮现在经脉之中,随后的一段时间就要按照某种特殊的法门从空气中汲取灵气,转换为道气滋养道种,直至道种与经脉融合。在融合之前,此一过程称之为芒种境。一般而言,若在八九岁时开脉者就称得上是天才,越岳自己当年便是临近两个月满九岁开的脉,被称为族中百年一遇的天才,越家出了个不到九岁的开脉者转瞬传遍方圆,一时风光无二。

芒种境共分六小境,一道种一境,至多经脉内容纳六颗道种即为境界巅峰。前三境以炼体培元为主,单纯增添气力,强化身体。而后三境除此之外更会固化经脉,为下一个境界做准备。越岳随后交给了越千山两个玉简,一卷名为星辰道法,另一卷名为六芒寸劲。

前者就是修行者提升境界的根本之法,称之为道法。乃是从周身空气中汲取灵气转为道气的一种独特法门。除了修行之外,根据道法的不同,还可以为修行者增添各方增益,如一些特殊的道法可使人举手投足之间带有逼人的森森寒意或炙热的烈阳之气,助力修行人士遭遇危机时更多一门手段。道法共分十品,且大多被藏于宗派之内,一般的世家都难以拥有其一,而星辰道法乃是越家嫡传的四品道法。关于其品阶,四至七品道法称之为中乘道法,低于它的和高于它的分别为下乘和上乘。因而星辰道法就品质上已臻中乘,算得上无价之宝,据说是越家先人从一秘境中寻出,而同去的十数人中只有他和另一人活了下来,如此可见珍贵。星辰道法修练至高深处传说可借天上诸般星辰之力,加诸于人身之上,甚至连高一阶的道法在力量上都要暂避锋芒。

而六芒寸劲乃是一种武技。武技可以说是关于如何运用经脉中积攒道气的法门,若是上乘的武技可以将有限的道气发挥出超过上限的力量。武技也分十品,六芒寸劲乃是下乘三品武技,然则已十分珍贵,卓越的武技在罕见程度上也不会输于道法。六芒寸劲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武技,虽然是下乘武技,这并不是因为其不够玄妙,而是因为其本身就是为芒种境量身所定,上限使得其只能至下品巅峰的三品之列。这是越岳当年在外闯荡之时所偶然所得,他惊喜的原因是其与家族所传的道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甚为相匹,越岳都怀疑这是否都是某一位大能所创,竟然无意间都被自己这一脉寻得。

六芒寸劲随着在芒种境每迈出一步,便能发挥更大一分的威力。当处在芒种境的巅峰六芒境时,施展动作的同时将隐约有六颗金色的星辰光点伴随出现,故名六芒。越千山在父亲身上看到了这一幕,那是在夜晚的星空下,父亲在家门口的一个小山坡上为越千山演示了六芒寸劲,当隐约有金色的光芒伴随着越岳破空声的动作出现,那一幕可谓绚烂无比。虽然转瞬就会暗淡下来,但是随着连贯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成型之时,在生风的残影之上,总有六个金色的光点从各处浮现,又消失,又浮现…父亲的身影在越千山的眼里好像融入了天上众多璀璨的星空一般。

父亲的身影还在越千山面前随同记忆带着残影般出现,天边的银河就这样静静的流淌,东来西去,像永远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摆下的袖袍,一挥一去之间,日光便代替月色浮现到了天边。

几声鸟鸣唤着越千山从趴着的桌子上抬起了头,惺忪的目光中却失去了父亲的身形,他心中一紧,冲出房门。却发现一个身影就站在不远处,父亲回头看了越千山一眼,平静到让人诧异的说道“千山,你跟我来。”越千山紧紧的跟着父亲,尽管他有很多的疑问,但是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父子就这样维持着安静的氛围来到了那座父亲为他演示六芒寸劲的山头。父亲缓缓地转身看向越千山,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忆般给越千山讲述了母亲月梨的故事:“早年爹在外闯荡,谁知受同僚嫉妒,遭暗算身受重伤。却正好被你娘搭救。我伤好后本该离开,但是爹在被你娘照顾的那段时间中,早就爱上了你娘。厚脸皮缠着你娘死活不肯走,月梨她当时骂我,赶我。谁知道最后,还是你爹略胜一筹,这才有了你。“

“我原以为你娘只是某个宗门的弟子,后来才知道她竟然是那个庞然大物的传承者之一,而且身负嫡系使命。月梨她知道这件事必然被族系所不容,于是还带着肚子里的你就和我奔波万里,逃脱了族里的追捕,躲在了这里,谁知道还是被他们所寻到。都怪爹,爹没保护好你们。你娘她或许早已料到了这一天,说是万一有一天发生不测,就去将她留下的一个石匣打开。”

越岳转身,从怀中抽出一个木简,可见上方是母亲的笔记。越千山稳定了一下心绪,仔细看道。

“千山,如果有一天你读到了下面这段话,说明娘可能不能再陪伴你成长了,每当想起若真的不幸就此言中,便心痛不已。但是千山,不要为我难过,娘不会有生命之忧,只是在某个你看不见的地方继续注视着我儿的成长。你也要劝你的父亲,让他不要太过伤心,他有时最是能钻牛角尖,这点让我恨之不已,如今不在他身边却也格外担心。我给你留下了一册道法,这册道法可与任一道法辅修,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若是有朝一日你能修至大成,自然就能知道一切事情,也能找到娘。但是,也不要勉强,要对你娘有信心,你娘除了你和你爹的安危还不怕任何事情,没人敢将我怎么样,只要等待下去,相信总有一天娘能想办法和你父子二人团聚。

越千山看到这段文字下方空了一行,接着抄录了大片的道法文字,临头尤其用加重的笔墨写道“苍穹神日决“,五个大字熠熠生辉,彷佛落在这竹简上使得平凡的书简也带有了几分灵韵一般。越千山来不及细细观看,就迫切的将目光紧接着移到了最末处,因为那里写着母亲的最后一行字。

“说了这么多,其实有可能是我白白担心了,或许永远也用不到呢。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涉过往之事。但是千山你要记住,不管娘在哪里,娘都爱你。“

越千山读着读着手中早已发颤,随着随后一个字在眼中过完,泪水就已经低落到了竹简之上。越岳看着面前的越千山,心疼的将儿子揽入怀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千山,你都看到你娘说的了,这苍穹神日决乃是你娘留给你的,但是爹还是想提醒你,虽然这是无上的法门,但这是你娘族内的不传之秘。且不说修行中的各方困苦,单就一旦修行了便有了与你母亲族系内断不掉的因果,动辄有生命之危,选择了它就意味着你要踏上一条前所未有的崎岖之路。

越千山在父亲的怀中,手里攥紧了母亲留下的书简,执拗的嘴里一字一顿的说道“爹,我要将母亲带回来。“一阵山风呼啸着穿过,本要捕食的布谷鸟转而飞向远空,察觉到危险的鸣虫也抖落了一下翅膀慌忙地跳远走开,为父子俩留下了对白的空间。

”“好!”一声斩钉截铁的声音从越岳口中传来,“不愧是我越岳的儿子,千山,如果你真的这样决定了,爹支持你。”

越岳心中苦笑了一下,若不是自己,怎会使得年幼的儿子背负如此的重担。按理说越家本来也算一隅之内响当当的大家族,可是若于月梨的宗族比起来就如蚍蜉撼大树般,事发之后,那个庞然大物虽然不屑越岳的家族出手,但是却授意打压,家里的长老和叔伯们竭尽全力才保住家族不分崩离析,为了这最后的一点家族颜面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越岳实在是没脸见他们。“哎,以后如果有缘的话,千山应该会见到吧。“越岳心里想着,对自己的儿子,家族,月梨都充满了愧疚。

“爹,你放心,只有怀着和娘有一天相遇的期望,再崎岖的路都是儿子最好的路!“

越岳一怔,他怎也料不到儿子会有如此一番话。他琢磨着儿子的话“再崎岖的路,都是最好的路。”“再崎岖的路都是最好的路。”越岳心头的乌云渐渐散去,大笑了三声,顿感耳目一新,自愧道竟还不如自己的儿子看得清。”是啊,若是自己选定的路,若是怀着期望的路,再崎岖又有何惧。“越岳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心中无限感慰。手里袍袖一甩,拉着越千山就往家中走去,一边嘴里还说道”走,千山,回家,吃饭。“中气十足的声音充满了力量,竟在空中盘旋久久未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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