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别在屋里待着了,怪闷的!随我去溪边浣衣吧。”嫂嫂端着一盆衣服走进来。
“是啊,跟你嫂嫂出去走走吧!”哥哥在外间喊道。奇怪,哥哥一向不主张我往外跑,今天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很快,我和嫂嫂便来到了小溪边。啊!这样清澈的水,在现代化的社会,再也见不到了!
我感慨万千。
“兰芝,你想什么呢?——唉呀!我忘记拿木槌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嫂嫂急急离开了。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虽非方塘,亦有此意境矣。”
“好诗!野游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宫羽击掌而来,身后仆童携一木箱。
“宫羽?你怎得空来此?”我愕然。
“哈哈,自从上次听你说到那仙姿异态、倾国倾城的牡丹,便一直念念不忘。可那花究竟是怎样的芳容,却不可知啊!今天想来拜访兰芝,求画睹花容。不想竟在这里邂逅相遇了!”
“哦?这么巧?”我笑了。
“兰芝可否赏脸,给在下画画那牡丹?”宫羽一脸期盼。
“恐怕得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擅长丹青绘画。”我的确没有学过专业的绘画,便实话实说。
“无妨。兰芝姑娘可需要描述,我来作画,如何?”这家伙锲而不舍。
“宫羽可为难我了!诗歌尚且只能述其一二,语言又怎能描述出牡丹的国色天香呢?”
“兰芝姑娘越是这样说,在下边越是好奇万分。只求得其一二分神韵便心满意足。”
看来,这宫羽爱花成痴了,今日不得到牡丹花的情貌,绝不肯善罢甘休了。
我叹了口气,问他:“你带了什么作画工具?”
他立刻着人打开木箱,里面放了各种毛笔和纸墨。
我不禁用手指按揉太阳穴,我连毛笔字都写不好,更别提毛笔作画了。
“怎样兰芝?我可把平日用的工具都带来了。”宫羽背着手,似有得意之态。
“宫羽,我以前从来不用毛笔作画,我女儿画水彩、油彩时才用毛笔,但我不会。”我赶紧捂住嘴。
“嗯?兰芝你说什么?”宫羽瞪着我。
“呃,没什么没什么。”我摆摆手,“我是说,我只会用铅笔和油画棒画,而且很不专业。我见过人家画水彩和油彩用毛笔,但我不会。”
“铅笔?油画棒?油彩?兰芝,我学画多年,为何从未听说这些工具?”宫羽一脸茫然。
“……”
“宫羽,我没法和你解释。除了毛笔,你有颜料吗?牡丹有很多种颜色。”
宫羽摇摇头。
“那我就凭印象说说吧。”我努力回想着女儿画牡丹的样子,“首先画出牡丹花的花茎,然后在花茎上面画出牡丹的叶子和的花心,再在花心上面画出花心里的花蕊,最后在花心的侧面画出牡丹花的花瓣。”
宫羽按照我的描述画了出来说:“是这样吗?”
我低头仔细一看,不由得一脸黑线:这哪里是牡丹,分明是小学生的简笔画好嘛!
我摇摇头。宫羽失望地放下笔。
“没关系。容我好好想想牡丹的画法,再准备些颜料,你七天后再来找我吧。”
宫羽索性收好纸笔,坐了下来:“好容易来一趟,聊聊天吧。或者,我帮你洗衣服?”这个公子哥儿以前那副沉稳内敛的样子去哪儿了?
他还真蹲下身子去洗衣服。那仆童也赶紧帮忙洗。
我摇摇头也挽起袖子洗了起来,心中暗想:“古代的衣服真难洗!要是有洗衣机,这么点儿媳妇一会儿就洗完了!”
宫羽看着我粗鲁地拎着那湿淋淋的大袍子甩来甩去,便说:“我俩洗,你给我唱歌听吧?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好啊!本姑娘最喜欢唱歌,唱的不好别见怪啊!”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我平时喜欢唱《漂洋过海来看你》,这次虽不是漂洋过海,可也是跨越千年啊!
宫羽看着我眼中泪光闪动,便停下了洗衣服:“兰芝,你的声音极好听!温和婉转,清澈动人。”
那是!本姑娘上学时就一直是班里的文艺委员,都忘了连任多少年!
“就是,这歌从来没听过……”
当然了,这是一千多年后的歌。
“内容抒发思念,却是有些直白……”宫羽打量着我,蹙眉道。
“还有更直白的呢!听着啊:等你我等了那么久
花开花落不见你回头
多少个日夜想你泪儿流
望穿秋水盼你几多愁
想你我想了那么久
春去秋来燕来又飞走
日日夜夜守着你那份温柔
不知何时能和你相守
就这样默默想着你
就这样把你记心头
天上的云懒散的在游走
你可知道我的忧愁
就这样默默爱着你
海枯石烂我不放手
不管未来的路有多久
宁愿这样为你守候……”想着仲卿,唱歌格外动情。
宫羽埋着头,使劲儿搓衣服。
我低头看看他,哟,脸都红了!
“宫羽,别不好意思嘛,下面一首歌专门唱给你听,你仔细听啊:盼不到我爱的人,我知道我愿意再等。
疼不了爱我的人,片刻柔情他骗不了人。
我不是无情的人,却将你伤的最深,
我不忍我不能,别再认真
忘了我的人,离不开我爱的人。
我知道爱需要缘分,放不下爱我的人。
因为了解他多么认真,为什么最真的心
碰不到最好的人,我不问我不能,
拥在怀中,直到他变冷
爱我的人对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甘心一生伤悲……”
好久没唱歌啦!痛快!
“兰芝姑娘,衣服洗好了。谢谢歌声相伴,我先回去了。”宫羽面无表情。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过几天去府上拜访姑娘,希望能画得牡丹花画像。”
望着宫羽走远的背影,我叹了口气。
七八月份,天气暑热,孩子们都放假在家。我趁着早晚凉快去采集各色花瓣和各色土石,从中提取大红、朱红、黑、褐、石青和石绿、朱砂、铅丹、碳黑和铅白、胭脂等颜料,屋子被弄得乱七八糟,哥哥连连摇头叹气:“调皮顽劣,比以前更甚!”
晚上睡不着时,我就努力回想当时听女儿老师教她的画牡丹技法,想到一点就赶紧记下来。
宫羽如约而至。
看到我提取和调制的颜料,宫羽目瞪口呆。
“开始吧!为了牡丹!”
“选好毛笔,这个毫就差不多”。我一边说宫羽一边画,“让笔浸透清水,笔根部蘸白粉,笔尖蘸其他颜色,就红吧,调匀,再碰点胭脂,笔锋朝下,笔腹朝上,点染,画出两三瓣浅花瓣。”不错,宫羽画画功底深厚,完全是我想要的效果。
“继续啊,多画些外花瓣,拼出里面花瓣的形状,颜色色稍重些,用挑笔和叠加,笔触不同,注意花瓣的宽窄、长短、参差错落。哇!宫羽你太棒了!”我赞道。
宫羽也很得意。
“好,让花瓣层次丰富些,注意花瓣外形,让花有立体感。”
宫羽很快就画出了一朵美丽的红牡丹。他久久盯着画,默不作声。
“你用同样的方法可以画出蓝牡丹、黄牡丹、绿牡丹、紫牡丹等等,注意花瓣的开合、层次,颜色的深浅,花朵的疏密、错落有致就行。虽然不是鲜花,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我真的尽力了。
宫羽很有天分,一上午,各色牡丹跃然纸上。连嫂嫂和母亲都赞不绝口,定要留下几幅挂房里。
后来听说,宫羽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出家门,在画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