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道上,四郎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望着眼前繁华的长安街,他内心却困惑无比。“师父让我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不断想着那天早上辞别众人时,师父把他领上见义峰时的场景。太阳从东方升起,映衬着漫山的金黄,师父说:“四郎,离谷后,先回家探望父母。生你养你的人不能忘,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世间人逃不过名利的诱惑。此去后十年,你不要回谷来,也不要告诉外人有这样一个地方。十年第一程,是长安。”说这话时,他遥指西方,表情严肃,手微微颤动。
是啊,长安,繁华的长安,忙碌的长安,富贵满地的长安,也是让人手足无措的长安。这儿哪有我存身的地方?
四郎走进一家名叫“旺兴楼”的酒馆,询问老板是否还招人手。被回绝后,他有些失落地走了出来,算一算这是他第三次被拒绝了。来往人流涌动,春日的太阳照开了人的眉眼,一切都在这春天充满着活动的欲望。四郎的肚子咕咕直叫,他摸了摸肚子,抬头看看前后,正巧不远处一家面摊。坐定后,他想,今天无论如何得找到一个工作了,不然往后的吃食怎么办?这时一个面带刀疤的青年走到面摊前站定,后面跟着两个青年,那摊主赶紧把准备好的两个小碎银拿给他,并说道:“秦三爷,您笑纳。”那秦三爷斜吐了一口唾沫,悻悻地走到下一个摊位去。及至走到不远处一个小摊,秦三爷身后两人突然把那摊位掀翻,摊主婆婆哭嚷着,求告着,只听秦三爷阴阳怪气地说:“连带上次的就这么点,你可让人怎么活。”那两个跟班还在搜检小摊,摊主婆婆哭哭啼啼跪着央求道:“家里老头子病着,等钱看病……秦三爷……”
“住手!”四郎喊道。
“哟,这跑出来个行侠仗义的。”一个跟班停下说道,那秦三爷斜蔑着眼,看着他。
四郎扶起地上的摊主婆。正待要去收拾摊子,秦三爷把脚一抬,踩在上面,说:“怎么?这就想走了。”四郎不搭言,自顾收拾,一用力把秦三爷掀了出去,被身后的小厮扶住。“好一个不怕死的!上!”身后俩人上来就打,四郎一手一脚挡了出去,二人在地上只是呻吟不起。秦三爷自己上来,没几回合,又被甩了出去,撞在巷子的墙上。那厮自知不敌,就要退走,四郎并不阻拦,依然收拾摊子。那厮走出十步之远,用手指着四郎说道:“你等着!”就一溜烟儿地逃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只是有人不住摇头。那摊主婆一边道谢,可脸上也是禁不住的愁容。
“婆婆,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那婆婆道了谢,在前面引着四郎。到那婆婆家时,日已西下。四郎放下挑子,打量四周,这屋子已经空空荡荡,只有一桌一椅一床,床上躺着一位老人,是那婆子的丈夫。看着眼前这景象,四郎一阵心酸。那婆婆端来一碗茶,让四郎坐。婆婆执意要留他吃饭,四郎不好说什么,也就留下了。不多时,近来一个衣着破烂的姑娘,进门就喊:“娘,我饿。”原来是个痴儿。那婆婆从厨房出来,向四郎说:“这是我女儿,兰兰。让你见笑了。”婆婆过去拍拍兰兰身上的尘土,说:“兰兰乖,去陪你爹,待会儿就有吃的了。”兰兰走向床边,又回头看了四郎一眼,坐在床边,又偷眼看四郎。婆婆不多时端来一碗米粥,稀稀的,和半碗青菜炒肉。给女儿端了一碗米粥,又端来一碗要去喂躺在床上的丈夫。“菜,吃菜。”兰兰指着那半碗菜说。婆婆说:“兰兰乖,那是给哥哥吃的,兰兰吃粥。”四郎说:“没关系,给兰兰吧,我不怎么饿。来,兰兰。”兰兰看看娘,又看看四郎。婆婆只说:“孩子,你吃吧,兰兰没事的。家里也没有好饭食招待,你不要嫌弃。”四郎也不多说,端着菜走到兰兰跟前,把菜夹到她碗里,又留了些,说道:“这还有一些,待会儿你吃。我中午吃得足,不饿。”又走回去喝那碗粥。婆婆也不说什么,一边喂丈夫一边说:“唉,让你笑话了。兰兰从小痴傻,老头子今年又病下了。为看这病家里能卖的都差不多卖了,现在生意也不好,秦三爷的租税也付不上。这往后可让人怎么活?”说罢,连连叹气。四郎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吃罢饭,四郎要走。婆婆说:“天晚了,行路不便,现在城门恐怕也关了。你不嫌弃,就在这将就一晚。”四郎想着也没什么去处,身上带的钱财也有限,于是就应下了。随即想到,说起:“婆婆,从明天起我帮你出摊吧,过两日我再找个事做。我在这儿也没个亲人,在这的日子占你个地方,顺便帮衬帮衬你。”那婆婆连连说好。晚间,婆婆在屋子里收拾下一个地铺,四郎就在上面休息。那婆婆一家挤在一床。
次日清晨,那婆婆早早起来收拾摊子。四郎收拾好铺盖就去帮忙。两人一路匆忙,赶到了市场,远远看见一伙人在那等候,为首的自然是那秦三爷。婆婆拉着四郎调头就走,一伙人便急急跟了上来。
“婆婆,你先走。”四郎转过身去,等那伙人到来。婆婆急了,让四郎快走。四郎恐婆婆在此被挟持,要她先到城门口等他,他好脱身。婆婆一走一回头,匆匆去了。
一伙人围住了四郎,秦三爷在旁笑道:“怎么,还想跑?杂碎,敢动你秦爷我,活腻了你。给我上!”你一伙人有赤手空拳的,有持刀拿斧的,上来就打。四郎也不惧怕,运脚飞动,左闪右避,出了包围。转回身,用一招流云手夺下了一条木棍,只见那一条棍上下左右打去犹如乱风疾过,一伙人便倒了一片。其他人看眼前人如此气势,不敢贴近,秦三爷怒道:“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不怕死的几个便又冲了上来,四郎依棍转身,把这几人踢了出去。
“住手!”四郎身后传来一声。
四郎和那伙人都向巷口望去,只见一个衣着锦绣、腰挂佩剑的中年男子站在那儿。
“哟,钟哥,你怎么来了?”那秦三爷朗声喊道。
中年男子向四郎微微一笑,走向秦三爷。只见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秦三爷立时脸变了,又转而微笑道:“误会,误会。我和这位小哥开个玩笑。”随即打了个手势,让自己人撤去。姓钟的男子转过身来,笑向四郎道:“英雄,这厮如有冒犯,我代他赔个不是。在下姓钟,单名一个云。不知英雄如何称呼?”
四郎扔掉手中棍,拍了拍身上尘土,淡淡地回了声:“岳凌阳。”原来四郎本家姓名为岳凌阳,家里排行老四,因此小名为四郎。
钟云道:“不知岳兄弟是否愿意赏个脸,到对面登云酒馆小酌,算是替这厮陪个不是。”
四郎道:“不必了。你只要让他以后不要再打扰婆婆就好。”说着,便转身要走。
钟云道:“岳兄弟留步。那婆婆也在酒楼中等着你呢!”
听了这话,四郎也不好说什么。钟云笑道:“请!”
钟云引着四郎进了一个楼上的雅间,果见婆婆正坐在那儿,另有一人在她旁边。这人着一身蓝绸,身材魁梧,面目白皙。四郎见两人交谈,甚为欢畅,只听婆婆道:“谢谢李公子,李公子真是大善人啊。”看四郎进来,那李公子起身,直称“英雄,真是好武艺”,说着引他坐在了自己左侧,婆婆坐在右侧,钟、秦二人依序落座。
“鄙人李威虎,敢问英雄如何称呼?”
“这位小兄弟叫岳凌阳。”
“刚才看岳兄弟在西巷那两手,真是漂亮。因此让钟云相邀,愿与兄台交个朋友。”
“适才听婆婆说起事情经过,真是抱歉,秦亮一时糊涂,还望岳兄弟见谅。至于婆婆的一应损毁,我已经和婆婆说了由我代为赔付,如果不够,还可以再添些。”
姓秦的想要说话,钟云在旁碰了碰他。
“够了,足够了,老婆子的摊子不值几个钱。李公子给的多了。李公子还要给老头子治病,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说着抹了抹眼泪。
四郎听婆婆如此说,直说:“如此感谢了。”
“你看,咱们只顾说话,饭菜都凉了。岳兄弟,婆婆,请了。”
“秦亮,倒酒。”
秦亮拿起酒壶要给李威虎倒酒,李威虎说:“先给岳兄弟倒。”
四郎说:“我不喝酒的。”李威虎微笑道:“那好,让沏一壶茶来。”
“岳兄弟一人在外,婆婆又要照顾病人,不如到我府上暂住,如有好的去处,再另作打算。”
四郎想了想,说道:“那打扰了,我找到去处就离开。”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