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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使徒风轻云淡地在水面上行走,目标直指nerv,而沿途的一切都被它所忽视。
已经倒下失去了右腿的零号机它并没有在意。
而一旁未曾挡在它路径上的初号机亦被忽视。
就这样,旁若无人,大摇大摆——
现在的情况是零号机驾驶舱已经进行了弹射脱离,初号机才刚刚从地面爬起来,而配备了空中挺进专用S型装备的二号机尚且还处于前往空投区域的运输中。
那么,趁现在,让我们来讲一个少年的故事吧……
……
……
……
少年是一个性格内向,不擅长与人交流,甚至总是会对自己的存在价值产生一种怀疑态度的人。
幼年之时,少年就亲眼目睹了母亲在试验事故中消失,其后又被父亲疏远寄养在亲戚家中,这般不幸的童年经历为他生成了内向而不自信的性格。
少年始终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可,尤其是想要得到那个「父亲」的认可。
于是,在不久前的一天,收到了父亲的信函后,他立刻动身前往了第三新东京市,那个父亲多年不曾相见一直为之工作的地方——然而,却被迫坐上了名为「EVA初号机」的巨大机器人与军队都无法匹敌的怪物进行战斗。
——就是因为需要,才会被叫来。
这样的话就在那样的情况下从那个被自己叫做父亲的那个男人嘴里说了出来,轻蔑而冰冷,高高在上仿若俯瞰蝼蚁的神祗,无情且冷漠。
宛如对待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一样,而且,那个过分的男人还准备了用于替代自己的备用物品:一个需要用病床推着出来而且身受重伤的女孩儿。那一刻,真嗣猜测对方被茶色墨镜所遮挡的眼睛里应该是在说着「新电池既然用不了那就把旧电池捂一捂然后继续装上去用吧」一般的话吧?
不过女孩儿的面容有点儿熟悉。
但少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心中只是稍微一念,便也不再多想,因为此刻的少年心里或许是盛满了恐惧,又或许是一种无所谓,于是像是「既然你觉得我做不到都准备了备用,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我并不是什么可以清晰替代的东西」这样的想法便不可抑止地从他的心里涌动了起来。
不能犹豫。
犹豫就会恐惧,恐惧让人再也迈不开脚步——犹豫即是败北。
不能逃避。
逃避会露出破绽,破绽让生命更容易面临危险——
所以:
「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
少年这样念着,仿佛自我催眠一般地,终于说出了那句「由我来驾驶」的话。
也就是从那时候,「不能逃避」这一句话便已经如同灵魂的刻印一般深深地铭烙在了少年的心中——
……
……
……
「绫——零号机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将初号机翻过身来,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问道。
「零号机损失很严重,但是驾驶员已经通过弹射插入栓的方式脱离了战场,目前尚处于昏迷但没有生命危险」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松了口气的声音在nerv的通讯频道中显得很清晰,然而那种诡异的洒脱感……似乎有点儿脱离碇真嗣往日里的人设,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葛城美里——
「真嗣!你想做什么?快撤离战场,接下来的战斗全部交给二号机就够了!」
——不能逃避。
少年咬了咬牙,初号机站了起来。
「真嗣!准备撤退,接下来的任务交给二号机来完成!」
——不能逃避……
握了握拳,钢铁的握声从耳畔传来,厚重的声音给人一种格外的安全感。
「真嗣?真嗣!碇真嗣!这是命令,请立刻从战场撤离——初号机能够行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现在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先从那里给我撤回来啊!」
——不能逃避!
——就算说是不可能,可不试试的话又怎么可能知道啊!
——已经决定了,那么我才不会再逃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发出了怒吼,于此同时,初号机口部的拘束装甲也被强行撑开,响应般地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
如同野兽般四足并用地起跑,初号机向着海上的使徒发起了无谋的冲击,秉持着最根本的杀意——由本能,由仇恨,由愤怒,压制着的原始恶意驱动着反应,化作世间最狂暴且炽热的战车。
碾碎了地。
踏破了水。
撕裂了风。
舞动怒火。
狂暴的巨人超越了声音,跃入海面,而巨人的灵魂又是无比的冷静。
落脚,寻找落点,起跳。
借由着飘浮在海面、之前被使徒击溃的舰队残骸作为跳板,少年浑然不知自己正在重现着宛如古之英豪源义经「八艘跳」那样的昔日传说,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只有第七使徒的S2机关核心。
不能逃避,那就将其彻底破坏——
这是少年心里此时唯一的念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运气会如此之好,几乎每一次落脚都能很快就可以找到恰逢好处的下一个落脚点,很多看似不够稳妥的战舰残骸在踩到并下沉之前也能够给予足够的支撑时间直到跳往下一个落脚点……
但是!
但是这不重要,自己所要做的就是——
「A.T.Field全部展开!」
初号机嚎叫着,双手有力的十指宛若登山镐一般楔入使徒所展开的AT立场,然后矫健如豹地向上攀爬。由它所展开金色的多边形立场层层叠叠,中和,侵入,直到将相位空间中无法被直接攻击到的使徒本体找到。
突进,靠近。
攀跃。
然后破坏。
备用的第二把高频震动粒子刀早已经取出并启动,本不锋锐的刀刃上开始散发出蒙蒙的白光,宛如普罗米修斯攀上神峰盗取至人间的第一束火光——
突然,初号机的手臂垂了下去。
没事了了。
「啊……因为电能耗尽,行动时间已经归零了吗……」
一片漆黑中,少年发出了叹息。
于是,叹息的普罗米修斯坠入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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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号机确实很强。
不仅仅是EVA机体的强度,就连驾驶员也有着肉眼可见的更高战术素养。
左眼看着屏幕上那台红色EVA仅仅借助简单的滑翔翼就在空中花式躲闪着来自第七使徒的密集攒射,我将手按在右眼的魔眼杀上,用手掌以及整条小臂遮挡着脸上的血迹。
血液自眼球渗出,顺着脸颊流淌。
魔眼杀里面本就被储存药液占据了不少空间的的吸血棉现在已经饱和,血液在流淌,然后顺着我的脸颊和手臂,吸进到衣服袖子的布料中——好在棕色的布料吸取血液以后看着并不是很明显。
终于……二号机击破了第七使徒的核心。
从天而降的红色EVA借助高空积蓄的巨大重力势能,一举击破了使徒真正的核心——所以说这次的难度从来都不在于击破核心,而在于规避使徒那密集的远程攻击和控水手段。
看着因为担心而已经开始急哄哄地指挥起打捞初号机、回收零号机以及关于两个适格者后续治疗的葛城美里,我下意识地让目光转向了碇源堂,那个少年的父亲。
或许是替那个少年祈求,我想看到那个男人脸上露出担心与紧张——
然而没有。
被茶色墨镜遮住了眼神的男人正定定地看着我。
——啊啊,血又流下来了吗?
我抬手,从右眼下蹭过,手背上果然又是一点点涂开了的鲜红,比起刚刚的出血量已经减少了很多了。
对那个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复杂东西的男人点了点头,我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这次回去需要好好保养恢复一段时间的魔眼了……
我不禁苦笑。
罕见地,稍微有些能体会到西格鲁德所说的那种「因为受到战场感染而热血上头」的感觉了。
魔术师的骄傲在于理智与知识。
精密计算与计划布置,通过层出不穷的底牌来进行如智斗般的较量。而一旦情况超出了预先准备应对范围便只开始考虑要如何全身而退以谋下回。
而战士这种存在,其本来就是拿出自己的一切全部压上,因为信念、意志、荣耀、勇气之类的虽然魔术师也会对其抱有尊敬,但若是对应到自身则一定会嗤之以鼻的东西奋勇向前呢……
这次的我,倒是做出了战士般的无谋举动。
不过,这种感觉却意外地不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