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还记得第一次见云衍在。
场景很俗套,高一分文理班后,她因为成绩差还有些调皮,被班主任安排在了靠窗的单列,那个单列只坐着她一个女生。
那时她正在摆弄窗台上放着的水壶和纸巾,或许是有风吹过,又或许是命运的阴差阳错,阳光和微风也配合了出演,她不经意抬起头看到就是这样如画一般的美好。泛滥的阳光给他的侧脸度了一层金边,勾勒出姣好的侧脸曲线,眼睛微垂,但是时一仿佛能看到他眼里的光,他连眼睛的弧度都像桃花花瓣一样优美精致,皮肤白皙还泛着不易察觉的粉,像个小玉人,又像是时一临摹西方画里的天使,散发着纯净美好的光泽和气息,上帝仿佛一点也没有对他吝啬,连挺拔修长的身姿和清冷的气质一起都给了他。
时一感觉自己被蛊惑了,手中的笔甚至因为失神掉在了窗外的走廊上都没注意,不知道她愣了有多久,刚刚打完水的“罪魁祸首”又从这条走廊走来,而时一还失了魂垂着头倚在窗边,突然她的实现出现了一双鞋,那双鞋的主人缓缓蹲下,完整的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一还没反应过来,那人捡起笔抬眸将笔递给时一,是他!?
时一呼吸一滞,她觉得自己差点要心梗了,短时间内心跳停了得有好几次,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双眼睛,愣了几秒终于缓过来,而那个拿着笔的人将笔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你的吗?”声音不像他的气质一样清冽,还带着几分柔软的少年气,时一连忙接过笔,眉眼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是呀,谢谢你!”
就是从这不知道哪月哪天星期几的一天,时一因为这一眼,将来奇妙的缘分和情感都以这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天为序幕开始了。
在那天之前,时一是完全不相信一见钟情的,直到这样的故事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她的高中生活终于不再像原来那样苍白荒芜的可怕,除了昏沉而有挫败感的数学课,严厉刁钻的数学老师,颐指气使极不友善的宿友,还有一个人呆在角落自由活动时的体育课,她乏善可陈的十七岁,也终于注入了一抹明亮的色彩。
时一开始偷偷的观察他,她通过分班前的同学得知了他的名字,云衍在。
衍在,言在。多么好听的名字呀,时一想,不像她因为在一月份出生,就取名为一。连名字都没有被人认真的对待。
为了打听云衍在更多的信息,一来二去,时一和那位打探消息的同学成了好朋友,同时也是“战友”,说来也巧,这位战友菲菲同学,也钟情于时一班里的一个男孩子,于是两个小姑娘决定为了自己的幸福未来互为“僚机”。
说来就来,时一作为一个行动力超强的人,课余生活一下子变得丰富起来了。
观察了好几天后,时一摸准了云衍在的打水位置和喜欢去走廊哪边的厕所,为了能和多见几次云衍在,时一本着不浪费水的原则疯狂喝水,争取能在每节下课都能够去打水,制造一下难得的偶遇的机会。时一觉得自己爱喝水的习惯就是在这时候养成的。
再比如,时一也终于发现了云衍在吃饭的时间和喜欢坐的位置,于是她就改变了自己吃饭的时间,并且每次都挑理他位置很近的桌子。可是不同于云衍在热热闹闹的一桌子人,时一是一个人吃饭的,菲菲要陪她们班的朋友吃,并且时间错开了,每次时一都埋着头努力吃,只敢时不时偷偷抬头看他几眼。
时一发现,即使和云衍在同桌吃饭的男生很多,云衍在吃饭也不喜欢讲话,只是时不时笑着附和两句,看着这么好看的人吃饭,胃口都会变好吧,时一心想。
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多的奢望,在她心中她长相平凡,成绩不好,胆子大还有些糊涂和丢三落四,行为做派像个小男孩,同时还敏感,被班主任说是玻璃心。但时一其实并不觉得这算是什么错,只不过她天生更强的共情能力和理解能力,她能更轻易地感受到别人的不满和悲伤,也很容易被生活中的快乐满足和感染。
也确实,高敏感给时一带来更多的是伤害,和别人相处的时候会小心翼翼的揣测对方的情绪和想法,一旦对方不慎说了什么过头的话,时一也分不清是自己过于敏感还是对方故意的,有时甚至要为此难受一整天。
因此,时一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处理人际关系对于她来说,很累。
但是云衍在简直就是在天的另一端,就如时一所见,他人缘极好,美貌是男生女生都会欣赏的,有这样一张脸就是会被世界温柔以待的级别,更何况他理科成绩好得可怕,对女生客气有礼貌。平时也没有死读书,时一珍惜得不得了的课后学习时间,他都抱着篮球和男生去球场打球了。
在时一心中,他是那样美好的人,自己又怎么会有资格去接近和触碰,她连自己的喜欢都谨慎地藏好,不希望打扰到他的生活半分。如果非要说行动,时一希望自己努力变得足够优秀时候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其实时一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某天年级举行了活动以后散会,欢闹的气息还没有跟着人群散尽,但这些仿佛一切都和时一没有关系,大家熙熙攘攘地去吃饭了,教学楼空荡荡的,时一还是一个人,她并不想吃饭,想起活动的时候大家成群结队的玩游戏,而她连自己该做什么,该站在哪里都不知道。
时一恍恍惚惚走到楼梯口,也不想往前走了,打算就地坐下在楼梯口吹吹风。
她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那些真正可以被称为青春中单纯快乐的日子。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从后边拍了一下,她扭头看去,是菲菲,菲菲笑着说“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呀,还不去吃饭!”
时一挤出了一个稍微疲惫的微笑“没什么,我就是想想等会该吃什么,再说了,现在饭堂人多的很,我这是明智的错峰行动~”
但菲菲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一样,她又轻轻拍了一下时一的肩膀,“行吧,那你认真思考一下,我先去吃饭了,我朋友还在等我呢!”说完一蹦一蹦地走了。
“这才是十六岁该有的活力吧”时一心想,其实人活的太清醒也不是好事,如果有时候能够少察觉一点情绪,也不会过得太有负担。
好像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她初中的时候,成绩也是班里名列前茅,人又机灵肯努力学,因为个子小还调皮,给同学讲题的时候热情又没有架子,私底下和同学玩得很开,被周围的人宠得都有些骄纵了,身边都是值得依赖的毫无恶意的同学,哪有心思在话里藏着什么其他的意味,时一就是仗着自己几分小孩子心性被同龄人碰在了手里的。
而不是像现在,时一害怕交际,害怕与人沟通。
其实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变成这样的,她压线考上了这所重点高中,周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在尝试着与别人交流的时候,她发现原来一句话是可以这样阴阳怪气的,不会说本地方言是会被人看不起的,原来世界也是充满了莫名的敌意的。
刚入学的时候,她上课上着上着眼泪就会突然簌簌地掉下来。
时一觉得,她就像是个柔软的包子,才刚开始面对世界的恶意,她不知道如何反驳别人和反抗的力度,没有公主命,却偏偏还有公主病。
聪明如她,也如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她越来越孤僻,寡言少语,避开交际,除了有些孤独之外,也还能过。只不过奇怪的是,她的大脑也好像逐渐变得迟顿,东西越来越记不住,时一觉得,这可能是知识变难了吧。
那些旧日温暖的画面浮现在眼前,时一的眼睛有些酸涩,她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想要站起来,结果意料之外的她撞上了一堵“墙”。
云衍在也是急着回去教室拿篮球去操场,跑得急匆匆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从地上突然站起来一个女生撞到了他的胸膛上。
云衍在记忆力不差,这好像是隔壁班那个坐窗边老发呆的女孩子,他记得自己有一次还在走廊帮她捡过笔。
那女孩好像被撞的有点懵,愣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
不过时一确实被撞得生理性眼泪都出来了,加上刚刚本来就想哭,这一抬头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云衍在也没想到,这还把人女孩给撞哭了,他手足无措地挠挠头“同···学···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时一这一抬头也被吓了一下,没想到是他,时一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事没事,我没事的。”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使劲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云衍在看着眼前的女孩,乖巧的短发,眼睛鼻子都红红的,捂着额头一边哭还一直重复自己没事,看起来很可怜又很好欺负,活像个撞了墙的小兔子。
他一下没忍住,居然笑了出来。
“那,我送你回教室休息一会吧,不然等会让别人见着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时一乖巧地点点头,不过对方应该没想到,此时她心里觉得“欺负”这个词有点奇奇怪怪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