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丞相各种威逼利诱,连同她的那位继母也时时装作好言相劝的样子,宁玥觉得无奈又好笑,就答应代替苏云灿嫁去了岳安侯府。
成婚当天夜里,整个岳安侯府获罪,家仆被带走重新发卖,岳安侯及其家中亲眷,当然还有宁玥,被发配边疆,男人充军,女人沦为奴隶。
宁玥就那样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被戴上了镣铐,跟着岳安侯府里的一众人踏上了去边疆的路。
一行人到了涞阳城外的十里坡,就遇到了苏丞相带着家丁在那里等着。
苏丞相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别恨他,他也是迫不得已。
宁玥看着苏丞相,许久才说道:“我父亲在五年前,就已经追随我母亲去了。苏丞相,你认错人了。”
宁玥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忘不了当时苏丞相的样子,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可因为他是个文人,身上有没功夫,被气得面目狰狞。
宁玥记得她还说:“我相信,苏丞相今日做过的种种,终会得到报应的,不是今日,便是明日。”
“这世上哪有什么常盛的花,有的都是花无百日红。”
“妾身奉劝苏丞相,余生少做恶事,不然真的会断子绝孙的。”
苏丞相气得刚想抬起手打她,她就转身走进了岳安侯府的一众人里,跟着押送的部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涞阳城。
从涞阳城到边疆战地上,他们这群人走了一个多月,期间岳安侯府老夫人病逝,侯夫人重病,侯府三小姐不堪这么长时间的长途跋涉,途中逃跑的时候被军官杀死。
所有的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面对这场被发配的灾难,只有岳安侯,岳安侯世子和宁玥对这一切表现的很平静。
岳安侯府的其他人在那日涞阳城外,听到苏丞相亲口承认的陷害他们的事,有几个人在这条路上,没少给宁玥苦头吃,但是宁玥都很平静,平静的看着这群人自己作妖,被押送的军官痛扁,她觉得有些好笑。
难怪岳安侯府这么快就被掰倒了,这样的一群人,岳安侯府不倒,怕是都不可能的。
最后岳安侯看不下去这些人欺负她,便把她叫到了身边带着。而她名义上的丈夫,始终不曾正眼看过她。
到了边疆后,因为边关将领是岳安侯的学生,便很是照顾他们三人,岳安侯和世子跟着上战场,宁玥就和一群火头兵打理将士们的吃食,宁玥的日子也还算好过。
宋谨行之前也不叫宋谨行,而是叫霍知洲,是东丽国兖州城霍家的嫡长子。霍家是武学世家,但是因为霍知洲被人下毒刺杀后,身体留下了病根,以至于霍知洲从天之骄子一朝被家族放弃。
霍知洲索性弃武从文,学成之后就自己退出了家族跑到了边疆,在自己好友樊盛将军麾下做起了军师。
岳安侯世子赵良祁来到边关后,和霍知洲几次相处下来,就被他的文韬武略所吸引,两人也成了不错的好兄弟,经常同进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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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边关战火连天的三年里,宁玥呆在火头军里安稳度日,做得最多的就是做饭,给一些士兵洗衣这些活儿,但仿佛从踏进这边关大营后,她就没怎么见过赵良祁父子俩。
赵良祁当上百夫长之后,就把之前的岳安侯府的亲眷都送去了一百里外的城里,请了人去照顾,让她们过上了之前的日子。唯独忘了她这个已过门的妻子。
宁玥却觉得无所谓,毕竟她在这里生活得也很好,之前没有和岳安侯府里的人在一块,也就不存在什么感情不感情的。
很多时候在军营里呆久了,宁玥反到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毕竟火头军的头儿梁大叔对她是真的好,很多时候都很照顾她,待她也如亲女。
但是这样的日子在三年后的一天就被改变了,原因是她和梁大叔一同去城里采买菜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赵良祁等人。
赵良祁自然也想起了她,将她留了下来,带回了他的营帐。
赵良祁看着站在自己不卑不亢的女人,经过这些年的岁月洗礼,他觉得这个女人反倒是比之前更加成熟了,也更加冷静了。
想起那时候她在涞阳城外,语气不咸不淡的和苏丞相说话的样子,在到如今,赵良祁觉得,这个女人或许真的可以做到万事不过心。
又想起来,她是自己已过门的妻子,这些年又在一群火头军里,麻木的过日子,想起两年前自己的家人被送去城里过着安心舒坦的日子,而她却一直没有找过来,或许也是因着她父亲的原因,不愿意麻烦自己。
赵良祁想到这里,心里微微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她父亲的过错,与她又有何干系?更何况,她从一个相府小姐变成奴隶,和自己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受苦,本就不容易了,自己却还把她排除在外这么多年。
实在是不应该。
“你回去收拾一下,晚上我派人送你去城里,和母亲他们一起住……”
“不必了!”宁玥冷淡的打断他,眼看着他皱眉要发火的样子,宁玥又说道,“将军如今已经是杀敌有功的人,何必执着于这件事情上?”
“况且我与你母亲他们并不熟练,又何须凑在一起过日子?”
“可你是我已过门的妻子……”赵良祁冷冷的说道。
“这三年里,将军都没记起有我这么一个妻子,现在又何必管我是死是活?”宁玥也不惧怕她,如今在她心里,赵良祁这样的人,和自己有何区别?都是从奴隶爬上来的,谁又比谁高贵多少?
况且至今赵良祁脖子上还刻着“奴”的烙印,而自己却没有。
“可你与我已经拜过堂,认过了祖宗,伺候公婆,不是你应该做的吗?”赵良祁心里知道,宁玥是看不上自己的很多做法的。
毕竟无论换做是谁,在被别人遗忘在一旁,过了多年后再被记起,都做不到心无怨怼的。
“既如此,将军一定要这般安排,我到想问问将军,记在你赵家族谱里的新妇名字是谁?”宁玥看着赵良祁,笑得意味不明。
赵良祁被她看得直皱眉,不是很耐烦地说道:“苏云灿,你不就是苏云灿吗?”
“可我叫苏云蕊,并不叫苏云灿。”宁玥依旧是那副意义不明的笑着,看着赵良祁脸上的不耐烦,变成不可置信,“我是苏家嫡出大小姐苏云蕊,原定婚约是太子妃的那个……苏家大小姐苏云蕊。”
“你……你……不可能……”赵良祁整个人懵在原地,那还有之前的那些高高在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有什么不可能的?苏狄都能和那些文官把你们岳安侯府扳到,在做一件偷天换日的事,也不是不行,更何况把我嫁到你府上,总比把他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你要强上许多不是吗?”
“毕竟……太子也在三年前,不就一直想着要和我退婚约,娶中书令家的女儿了吗?苏狄这也算成全了太子,将来也算卖的一个人情不是?”
赵良祁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因为过度愤怒,导致他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许久安静后。
“你不很他们吗?”赵良祁问道。
“恨!从我母亲死后就恨了。”宁玥突然就笑了,笑容里还有些苦涩,“我有个哥哥,叫苏云觞,你也认识的吧!”
赵良祁看着她,眼睛不断睁大,满眼的难以相信。因为他想起当初那个气质如风的男子,想起有一日那人的突然离开,和他说:阿祁,我要走了,苏家我再也不回来了。
从那之后,那人果真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了音讯。
可赵良祁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个被自己及其自己的家人都嫌弃,抛弃的女人,竟然是苏云觞的嫡亲妹妹。
“你……你……”
“很好奇对吗?我的哥哥离开苏家,为什么不带上我?在我还只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的情况下,他一个人离开,远走他乡,杳无音讯,而他的嫡亲妹妹,被皇族太子遗弃,被家里人算计逼迫嫁给了你。”宁玥十分平静的说出来这些话,仿佛她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所以,将军,若我果真都是被抛弃的命,还请你高抬贵手,别让我去你家人面前过日子了吧!你家里人对我什么看法,我比你都清楚。我不是苏云灿,与你拜堂成亲,本就无奈,何须再这般作践我呢?”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赵良祁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
“若是将军无其他吩咐,云蕊就先告退了。”说完,宁玥转身就走出了营帐。迎面就看到一群将领,匆匆行了一礼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曾经的岳安侯赵忠渝看着宁玥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撩了门帘子走进赵良祁的营帐里,身后跟着霍知洲。
“阿祁。”
赵良祁抬头看着自己父亲,眼泪就留了下来。“父亲,我对不起云殇,我明明答应过他,会照顾好他唯一的妹妹的。可我……”
“唉!”赵忠渝叹了一口气,“罢了,日后,你对云蕊好一些就行了。”
“不管她是苏云灿还是苏云蕊,你只需记着,她是你拜过堂的嫡妻就好。”
“父亲,孩儿知道了。”
霍知洲看着这两人,心里却不知道想着些什么。
夜里,军营五里外的小河边,宁玥正在搓着衣服,瞟了一眼河里,就被水里的一身白衣的倒影吓了一跳,她扭头看向来人。
“霍先生,你下次别这么吓人了好嘛?这都第几次了?”宁玥颇为无奈的看着霍知洲。
霍知洲走到她身边,把折扇别在背后,撩起袍子蹲下,捞起她放在一旁的衣服,就放到水里开始清洗起来。
“不怪我总是突然出现,是你做事太认真,有人来了你都不知道。”
宁玥想起两年多以前,就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洗衣服过于认真,被几个士兵带到后边的树林里去,自己差点失了身,就有些垂头丧气。
那时候若不是刚好经过这边的霍先生救了自己,自己怕是早就寻死了吧!
“我刚才有注意身后的情况的,就是想一些事,就入神了。”宁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想赵将军?”霍知洲问。
宁玥尴尬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你之前可没和我说过,你是赵将军的夫人呢!”霍知洲状似无意地说道,其实他心里酸涩得不行。
他和宁玥相识两年多,在这样战火连天,尸骨遍地的地方,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看淡生死,却不料在那时看到宁玥被那几个士兵,拖进树林里意图侮辱她的时候,他还是出手救了宁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