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说来惭愧,我徐赐邦修炼四十年,也拼不过二十岁的青年人。不过,你小子的把戏不赖呀,你叫楚……是般廷义的弟子?”
“楚桓,徐前辈。我的功夫都是般师父教的,就是仗着年轻气盛,跟你们相比差远了,尤其是轻功,许大哥,你是怎么做到那样简单的?”他对许尧丰做了个上墙攀壁的动作。
“我嘛,就是多练,你可知道,铁索门解散后,我很少对外交际,而是在边疆小村里潜心练功,一方面练筋肉,一方面练敏巧,还经常到断当山小牙岭那里练胆子,牧羊,抓野兽,说来我天生有些爱攀爬,跳上跳下的多了,技巧也就成熟了些。”许尧丰兴奋地说了很多,仿佛忘记了刚刚的沮丧。
到了一处废弃的民居,楚桓非得请许尧丰示范一下。许尧丰挑了较高的平仓顶,蓄力起跳,开跳就到了一半高度,他手掌壁虎般轮番贴紧墙面,斜上到围墙凸起处,撑手再发力,就攀上了平仓顶。
楚桓想自己试一下,这平仓顶有一丈多高,笔直容下两个人还多。他暗暗运气,试图把气息沉到脚底,感觉上似乎够了,就一个加速上跃,很快也够到了围墙凸起处,正要借势再上,腹部突然有一股力道向上打来,他一口气没有喘下来,瞬间噎得失了准头,摔了下去。
他捂着胸口,大口咳嗽起来,肚脐处隐隐作痛。人是没有跌着,可脸已经咳得通红一片。
楚桓尴尬地站直,心想一定是聚气的方式错了,平川式练得多了,是不是催气过于平稳了,关键时刻没有发挥出作用来。
许尧丰落下来,摸摸楚桓的脸,道:“你后面续不上力,多琢磨琢磨就行了。我之前在小牙岭顶着烈日调理气息,负重增力,追逐野狼,流了不少汗。但像这几日,我走街串巷,爬屋脊下高墙,也还是没有赵无极快,没有气脉上的提升,想赶上高手还有些困难。”
聊了一会,楚桓同他们告别,大家表示,贞顶铁的事只能日后详待查了。
……
爷翁早已回到大伯家中,楚桓同他讲了亢书督恩、地下赌坊的事。整个下午,他腹部的疼痛一直没有消失,这让他很苦恼,于是他回屋锁门安静地打坐,又倒立于墙角,开始回味昨夜倒挂树干的经过。
“丹泽小溪”又慢慢滴答,平川式、凿堂式、绑帘式、侧生式也默念起来,心里平静了许多,疼痛感消失了,但过了一阵,背部忽然变得麻木。盲筋!它出现了,两次倒立都发生了这一点,楚桓终于确信脊背某处就是盲筋所在。心情忽然烦躁起来,没有办法继续运气,他身体回正,慢慢吐气,盲筋不见了。
看来,要“撬开”盲筋并不那么简单,现在无法定神,外面又十分吵闹,等到晚上一定要再到树上试一次,楚桓心想。
暮色笼罩大地,大娘在饭后发起疯来,比昨日情形更严重,一家人都没有干别的,只围着她,想办法让她稳定情绪,给她喂药,一直熬到亥时。
爷翁的情绪跟着变坏,瘫坐在椅子上喘粗气,嘴唇干裂,说话乏力。楚桓一直劝他喝水,给他揉捏肩膀、脖颈、后背,收效不大。
窗外的柏树随风摆动发出沙沙声,四周寂静至极,常常过风的巷子口也毫无声响。大伯房间的灯还亮着,有轻微的人语。楚桓和上眼皮,胳膊在身体下方轻轻摆动,不一会,大伯房间也熄了灯,连轻微的话音也没有了。
倒钩的双脚慢慢轻松下来,楚桓品味着暗夜,一念平川,他先长吸几口气,脑海里清凉起来。结实的柏树根本不把自己的体重当回事,树冠上方传来细小的虫鸣,快到半夜了居然还有飞虫活动,为何刚刚没有听见?蜜蜂?不,应该是果蝇,它们在高过小楼的空中盘旋,听来只有两三只的样子。被浓密树叶隔断的嗡嗡声,还是让耳朵捕捉到了。
楚桓用心倾听,想明白这小生物在谋划些什么,树冠往上更高的空中,更广的范围,又忽然冒出“毕毕剥剥”的响声,像薄纸起燃,燃黑的部分逐渐脱离变皱的纸片,这个过程竟这样慢,又好似向四周扩散,使得果蝇的动作微乎其微了。听了一会,楚桓睁开眼睛,柏树叶的缝隙中似有白雾飘动,是燃灰形成的雾气么?歪脸看向小楼与柏树的间隙,狭窄的天面上出现了晴浏,檀色变成了暗黄,没有白日那样亮,也更小了,晴浏毕竟会偶尔转换外形啊。楚桓发觉毕毕剥剥声弥漫到楼顶边缘,就逐渐弱化,向着上方散失。
他重新闭上眼,在晴浏的方向,更深入远空的位置,冰晶在一点一点融化,冰片和水珠的过渡传到耳畔,水滴流向了何处,这声音实在是细碎啊,如果四周有一丝微风,就不可能察觉到远空的微妙响动。
很快,冰晶融化也听不到了,楚桓不觉间进入了吐纳佳境,他胸口缓缓起伏,注意力在呼吸的律动上,同时清醒的意识让他双腿的发力不会减弱。古书上的吐纳法大段涌现,他又在平川式上滞留了很长时间,气息的聚集越发顺畅,天地越发开阔,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柏树和他。直到胸口的气无法再下沉到丹槽,开阔感转为肿胀感,他记起昨夜的做法,闪电般上翻,双脚钩紧,左手握树干,同时右手发力,迅速回到枝干上方,在翻转的过程中手脚迅速完成支撑点转换。
盲筋的确持续阻碍着气息的收聚,楚桓试着将气息导向脊背中心,不,该是偏右一点。他全神贯注,疼痛感剧烈的那点大约在第十三骨节处。随着痛感的加剧,屋外的空气也变得寒凉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履枝回房,尽量不弄出声响,以免吵到大家。
他坐下,再次启动平川式,气息游走仍旧不如意。楚桓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试着用“凿绑三压”,这是在凿堂式、绑帘式、侧生式后面的章节中,记载的合并式练气法。
楚桓默念凿堂、绑帘的动作,快速将两者拼接,强行把气息压向后背。时间缓缓流淌,楚桓的汗液首先从下巴溢出,接着是腮帮、额头,不过,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在长呼吸间反复冲击盲筋。凿绑三压,然后长吐一口气,反复之,盲筋竟变软了。
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他停下来,用手触摸脊背,盲筋的阻碍又明显了。在试了数十次凿绑三压后,他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