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鞭子抽在地上,划过一道撕裂空气的声响。
“各位掌门这是何意。”灯渺眼神一凝,笑意不达眼底。
“花灯渺,你可知罪?”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皱纹爬满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道的沟壑。
“罪?”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灯渺眼底的冷意乍现,竟是被气笑了:“那我这罪可真够大的,值得五大掌门亲自围剿我。”
“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魔族本就是我人仙两族的罪人,我们容许你们苟活至今已是莫大恩赐!可你们倒好,视人命如草芥,目无王法,简直天理难容!”
灯渺也不甘示弱,手中的长鞭一扬,怒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该死之人,又怎么知道我们杀的不是该死之人呢!”
“妖女!还敢狡辩!”另一门派掌门突然插嘴,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吓得灯渺差点就信了她真的是那罪人!
她于是仰起头直视这些人,眼中轻蔑之色尽显:“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有本事就打一架!”
话语刚落,对面那群人便像不要命一般扑了上来,
那五位长老倒存着观望的心态,都没急着动手,但谁能保证他们不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一击必中,名声大噪的机会呢。
“宫主,我们来帮你!”
突然,宫门大开,涌出成百暗卫,嚷嚷着要并肩作战。
一开始仙族人用计迫使北暝辙等人分三路带兵,如今宫内只剩不到五百暗卫,虽都是魔族的后裔,但也敌不过对方的人海战术,所以这番他们敢站出来,便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我不是让你们走吗。”灯渺的眼神一紧,心间一颤。
“留您一个人断后,我们做不到。”众暗卫也是争先恐后地表示忠心。
灯渺还想说什么把他们赶走,仙族子弟却围了过来,将退路通通围死,不留撤退的余地。
灯渺眸光一凝,忽然惨淡地笑了,猛地一挥手,坦然地看向五位掌门,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今日仙族欺我弱小,若我尚能苟活,来日必百倍奉还!”
话音刚落,五位掌门已经飞身落在灯渺的五个方位,为了避免再生事端,他们站不住了,都想速战速决。
灯渺因着血脉的特殊性,靠着仙族弟子的鲜血,倒是能长时间的战斗,但暗卫不行,眼看着几百个暗卫因为体力不支一个接一个倒下,灯渺这边的人都杀红了眼,这彻底激发了他们的血性。
终究,几百人的负隅抵抗,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砰——
五位掌门的合力一击被灯渺勉强接下,但身子还是不争气地吐出一口鲜血,眸光一滞,一抹紫金色悄然上浮。
“呵。”她嘴角费力地往上扬了扬,偏头将口中的淤血吐掉,再抬手拦住身后想上前搀扶她的暗卫,示意自己无事,然后毫不在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迹,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们知道,花离央是怎么死的吗。”
……
“嗯?好重的死气。”
“回神主,是人界魔族的一个分支,不知怎的竟是让冥族人混进去了,谢浔和修罗两位大人已经赶过去了,酌酿大人似乎也得了消息。”
“劳资让他去找夙瞑他去那凑什么热闹,脑子又被驴踢了?”
“这……小神不知。”
……
忽然,灯渺周身的气场大变,她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暗沉的紫金色,一股死气铺天盖地地袭来。
“你,你不是魔族。”
那领头的掌门说话的声音竟颤抖起来,另外四位也是神色各异,皆是你看我我看你,话也说不出个半句。
要知道冥族实力可与神族抗衡,他们这些只得了一星半点神族教化的人族,虽美名其曰称自己是仙族,但这实力跟神族差的何止是一星半点!
“不,不可能,冥族人在十五年前不是被风神大人解决了吗,怎么会……”
那掌门颤抖着,害怕着,质疑着,如果真是冥族,在场所有人,只要是她想杀的,怕是无一活口吧。
“我师父曾说过,我暴露身份的那天,一定是我死的那天,所以哪怕当初我几次被逼入绝境,也咬着牙撑过来了……如今,是你们逼我……”
就在众人心灰意冷,甚至有几个人因为害怕而心尘怯意的时候,一阵凝聚的气流破空而来,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击中了灯渺的左肩,将她狠狠碾在了地面。
鲜血自她肩头绽放,瞬间模糊了一片。
“谢浔……”
她嘴里喃喃着吐出两个字,随即嘴角涌出源源不断的腥红。
暗卫们不要命似地扑到她的跟前,死死地护着,神色复杂地盯着远处踏空而来的两人。
灯渺轻咳了两声,由宫人搀扶着起来,向着风浔的方向喊道:“谢浔,人界的事,神族凑什么热闹。”
谢浔没搭理她,倒是他身边跟着的黑衣男子开口了:“人界的事我等无意干涉,但你是冥族余孽,我们有权收押。”
“哦?姑奶奶我跟谢浔说话,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
“在下不才,是主管神界刑法事务的审判之神修罗。”
“两位,你们可真看得起我。”灯渺瞳中的颜色又沉了几分,平静道:“你们替我救下被困在山脚的三千暗卫和这的一百暗卫,我就跟你们走,如何?”
“宫……”众暗卫急道,却被她挥手打断。
但修罗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回道:“我们的任务是带你回去,救人不在职责范围之内。”
“这样……”
话音戛然而止,灯渺的眼底忽然划过一丝嘲弄。
……
“不是,我都跟你说了,你怎么还要回去?”
“你说了我就得信?滚开。”
“夙瞑你他妈虎吧,劳资辛辛苦苦把你救出来,你非得回去找谢浔和修罗的茬作甚?冥族近日蠢蠢欲动,神界需要你去拯救啊亲!”
“你找错人了,我叫北暝辙,不是你要找的空间之神,听明白了?我谢谢你救了我,恩情日后报答,现在我急着救人,懂?”
“大哥!大哥!你回来!”
“别跟着我。”
“等等见了修罗记得帮我澄清一下我是被迫的啊,跟我没关系,诶你等等我!”
“你有完没完。”
……
“狗急了还会跳墙,你们把我逼急了。”
灯渺笑看着那两位高高在上的神族人,但眼里透着的只有刺骨的寒意。
她曾经遇到过一个冥族人,那个人当时奄奄一息,她想要救他,但他说他为了杀死一个神族人,喝了自己的血,获得了远超自己实力的力量,如今是反噬了,谁都救不活,让她不用白费力气了。
他跟她讲了很多冥族的事,说族人常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居无定所,让她不必过分责怪她的父母,因为常年的躲藏,冥族食物稀缺,族内自相残杀的事数不胜数,丢掉她是无可奈何,也是最好的选择。
就好比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抱在父母温暖的怀里,但面对他们的是成千上万匹饿狼,或是把婴儿丢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封住它身上的死气,是死是活全凭造化,他们只是在前者和后者的选择中偏向了后者。
他说她是幸运的,至少吃喝不愁,证明她父母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说……
但这都是很久前的记忆了,她有些记不清了,唯一记得……
于是她粲然一笑,抬手,闭着眼,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
尖利牙齿轻松地刺破光滑如玉的肌肤,鲜血入喉,带着一股子腥甜,却没觉出疼痛。
她怅然地抬头,一双带笑的眼眸便映入眼帘。
她忆起那天夜晚,漫天萤火,有个少年揉着她的脑袋,问她:“你有什么愿望吗?”
她说:“我师父把夜央给了我,我会保护它,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
少年也是这样浅浅地笑着对她说:“好,那你保护夜央,我保护你。”
记忆回笼,他依旧是那个少年。
会揉着她的脑袋,笑着问她:“傻不傻。”
她今日似乎是格外的脆弱,一个熊抱扑进他的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北暝辙一下就慌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抹着眼泪,全然不顾这几千人看着他俩都快望出个窟窿了。
“……”谢浔刚想动手,就望见酌酿巴巴地跑了过来,嘴里喊着:“谢浔你个小王八蛋,住手,住手哇!”
“……”
谢浔没有住手,他一个风刃朝着酌酿飞去了。
“我靠,你个小王八蛋。”
酌酿险险避过,回头便望见地上多了道一米深的口子,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
谢浔不想住手,于是他抬手……但是被修罗伸手拦住了,示意他等会儿再揍,然后踱步到了酌酿身边,两人低声耳语了几句,修罗眼下了然,又走回了谢浔身边。
“他说什么。”谢浔看着他,淡淡地开口。
修罗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哦,他说那个男的是来人界渡劫的夙瞑,怀里抱着那个是他小情人,过两天就要结婚了的,让我们给个面子把人放了。”
“……”谢浔的眼角一抽,没说什么。
反倒是酌酿巴巴地跑到北暝辙身边,一副不要太感谢哥的模样,拍着胸脯道:“行了,都办妥了。”
北暝辙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