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七月末的气候,还是很稳定的,
徐玄一行人,也没碰到暴雨疾风,顺利的按计划,在月尾抵达了京城。
等候已久的家丁们,接手过安顿客人们的重任,
他们甚至按徐玄传信的要求,为吕轻侯制造了四座硬度不一的土炕,以免他认床,
并在饮食习惯、住所用具上,事无巨细的做了详细安排,
当然做饭这事,还是被无双和大嘴揽了过去,他俩都说,怕别人掌握不了秀才口味。
就这样众人陪着秀才,先去衙门实地报了名,又去鲤鱼胡同和孔庙祈愿认真祭拜一番,
最后吃喝玩乐了三天,便皆冷静下来,
继续给秀才营造出,以往的轻松氛围,静待着初九的会试大考。
当然,大家可不是照顾婴孩般,全天候陪伴秀才,
白天他会独自温书练字,而徐玄、老白则往返于新建立的‘武管局’,和各路武林人士、朝堂官员交换前线战报、登记侠士功绩,
因为涉及到新一轮的权力分割和话语平衡,所以即便徐玄在一众师长的建议帮助下,也是思索得费尽心力、颇伤脑筋。
期间小郭也在回了一趟家后,便又搬进了徐家,理由是不想让秀才分心,
要说这事发生在六扇门眼皮子底下,郭老爷子能不知道,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了,
摆明了是人家大气,给了秀才几分信任和脸面,
于是,这让大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郭巨侠,都起了不少好感…
八月初七,徐家大院,一老一少,品茶观字。
“重剑无锋,兵马奔腾!
呵,庶康,上了一趟战场,你的字技又厚重刚硬了三分,
俨然已有一代宗师的气象了!”
孙老爷子品尝着春季采摘的碧螺春,对写着献俘致辞的徐玄,不吝赞溢之词。
“哈,师父过誉了,
学生只是最近练习了一门指上的功夫,对捏笔运劲的感悟加深了,
倒没有什么在思想意境上的突破。”
老爷子笑骂道:“庶康,在外人面前藏拙也就罢了,
在为师面前,还要装样么?
我夸你,你就好好接着便是,”
徐玄只得颔首称是,老爷子则继续道:
“今天我来,是被一些家族托话,来谢你的,
谢你带他们后人建功立业、再续官缘,
其中就有熊家、卢家、史家等…”
徐玄一边将狼毫搁置,等水磨韵干,一边回答恩师道:“这些都是先皇时期的忠臣之后,
在被坑害、算计后,仍不忘初心、矢志报国,
学生尊重敬佩还来不及呢?
哪谈的上让他们感激啊?
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好一幅虚怀若谷的宰相肚肠!
庶康,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孙铨宏声赞道:
“当年我父舍身殉国后,即便有袁大侠这种不顾前贤的奇侠,挽大厦之将倾,
但我等文人集团,仍是内斗党争、互相扯轧,加上先皇那反复无常的孤傲性子,
最终北伐的胜利果实,被死灰复燃的特务机关篡夺,国家乱局持续至今!
但今日,老夫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
庶康!你一定能团结天下的有识之士,还万民一个朗朗乾坤!”
徐玄立刻急道:“老师,您言重了!”
老爷子摸着长髯,一脸唏嘘道:“言不言重,为师清楚的很,
你做事面面俱到、分寸得当,总能让各方都分到最好的利益,谁能不说你的好?
就说这次对缅外站,朝廷没花内库用度就打赢了仗,
不仅赚了那么多赔款,还让缅方时隔近半百年重归大明管控,
即便是老夫年近七十,想至于此,夜间也心血沸腾啊,
估计吾翁泉下有知,定亦会喜笑颜开!”
徐玄连称不敢,孙老爷子噎了口茶,继续道:
“你让那缅王三弟一子,来大明俯首受教,更是高明手段,
这样皇上就不会因武胜军功,而忘了这次我们文官的重要性!
这也是他们那些世家,都向我表明,未来他们要以你马首是瞻的缘故啊!”
徐玄苦笑道:“老师,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了吧?”
老爷子淡笑道:“不早不早!
内阁、六部等一众官员,中秋之前会奏请圣上,
让你彻底接管‘武管局’局长一职,并加封内阁大学士头衔,
为军情、剿匪等事宜进言谋策,你就好好准备着吧!”
徐玄眼神一亮,试探问道:“老师,那东厂和锦衣卫那边…”
“当然是拆分大半,塞进武管局重组,助你壮声势喽!
你以为诸公真能完全相信,那些江湖草莽么?
当然,里面也会混入‘那位’的耳目,这是不可避免的!
你要牢牢把握好各方势力啊!”
徐玄自信点头道:“老师您放心,
只要没有掣肘的话,我争取在三年内,就能让大明境内的数万流寇,弃刀握犁。”
老爷子乐呵道:“这点为师倒不疑你,
以你徐家商行,这一年疯狂扩展的能耐,
已经为上万人提供新岗位,交付税款上百万两了,
知道最近京城盛传你的新别号,是什么么?”
徐玄怎会扫他兴,顺下去问道:“学生不知,请老师赐教!”
孙老爷子挤眼调笑道:“叫大明财神爷哩!
哈,不说笑了,说正事,庶康呀,
为师听说暹罗方面,荷兰撤兵了,西南两国都打成一锅粥了,
你怎么看?”
“老师,此事依原计划照办即可,
等二狼消耗完力气,我们便和荷兰合力将那里连带满加刺,
一起打造成我大明的粮食和劳力储备站,
而荷兰在大明的贸易请求,也放宽十倍,
两家互通有无,共分红利!
我相信不论如何,现在打通东西方沟通之门,
给大明带来的利益,都要远高于风险!”
孙老爷哀叹一声道:“吾老了呀,
很多事情无论,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解释,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但我想,西夷们海上之狼的特性,你应该都摸清楚了,
为师就不再多言,你自要多加小心!”
徐玄回道:“多谢老师真言,
学生知道,走到今天这步,
每一条言语传达,都关乎这朝堂诸公、甚至天下万民的身家性命,
徐玄怎敢不如履薄冰、慎之又慎?”
“那就好那就好,今日话已尽兴,为师早些回去看皮影戏,就不留你这,蹭饭了!”
孙老爷子拄拐起身,行至客房门槛前,回首最后一言劝道:
“庶康,我百年后,你定要继续守心为民,不可为权欲所蚀,
要做周公、萧何!勿作吕不韦、胡惟庸!”
徐玄环臂拱手,一拜到底曰:“谨遵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