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卯时时分。
住在徐府的客栈众人,在晚饭分别后,都心照不宣的两两窝聚房内,熬夜等待着什么,
老白、大嘴见秀才一直坐立不安,便央徐玄一起,彻夜搓起了不带血的小麻将。
此刻天色渐亮,除了老白和徐玄精神气还好,秀才和大嘴都已经有些神智迟钝,甚至小鸡啄米了,
正当老白要将秀才哄上床休息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加拍门声瞬间传来,
“少爷!吕公子!
官府的传喜衙役上门来报!
乡试捷报,恭喜广阳府吕轻侯吕老爷,高中乡试第十七名!”
嘭!
大门一把被推开,露出四张喜不自胜的脸,
刚刚还蜷缩在秀才脸上的困意,刹那间一扫而空,
“我中了!我终于中了!苍天啊!列祖列宗在上!”
老白兴奋的直拍秀才的背,大嘴搂着秀才又跳又叫,
“猴子!你得请客知道不?得请客!”
徐玄也开心不已,不光是因为,补全人物幸福度的任务有着落,
更是因为自己早已将秀才,视作自己朋友了,
他冷静住情绪,对传讯的家丁下令道:“给报喜的衙役,每人五两赏钱,
顺便让李总管将府内所有的烟花抬上屋顶,点燃庆祝!”
“是!”
家丁应完便走,而郭芙蓉和无双等一干女子,则夺门而出,
想来也是苦熬到现在都没睡。
在她们身后是穿着白套衫的小贝,这孩子打着哈欠,一脸懵懂的样子,显然还不明晓发生了什么。
小郭嗡的卷过一阵风,扑进秀才怀里,将后者冲退八九步,
幸亏有木柱撑靠,两人才不至于双双跌倒。
她咧开大嘴,甜蜜的喊道:“侯哥!你做到了!”
“芙妹!额,多谢!”,秀才微笑着对视她,也没作其他的回答,
两人头颈相交,抱在一起,久久凝噎,
徐玄众人见状,拉着还在迷糊的小贝,攀上各处屋顶,燃放远盖过鸡鸣的花火,
与其他数百位桂科学子一起,庆祝起这桩喜事来…
一个时辰后,等大家闹腾完,秀才还是显得有些不放心,
他依旧想眼见为实的,在贡院的三面围墙上,确认下自己的名字,
老白劝他,说就算衙役喜报能送错地方,
也不可能将名字一样重合,但秀才依旧纠结,
想到这是缠绕他心头六七年的梦魇,佟掌柜也不强逼秀才安心,
反而提议众人,一齐去看看那张榜盛况,于是大家赞声同去,
而徐玄则半道请辞,去了趟武管局,因为他前日,就约了重要之人此刻相谈。
“看来,我那位‘未来女婿’,终于是中举了?”
一道不含任何语气的平淡男音,在徐玄推开办公间时,突然响起,
饶是徐玄此等冷静心性,也不禁有一丝后怕,
实在是此人武力,不在自己的智谋掌控之下,幸而两人还是合作友方,
否则敌对起来,自己恐怕难逃其毒手,
徐玄强笑一声,问候道:“郭伯伯倒是来得颇早!看来吕兄是获得您的认可了?
我得恭喜您获得佳婿了!”
原来说话那人,正是名震大江南北、黑白两道,一手覆灭葵花派的朝堂巨擘—郭巨侠、郭不敬。
只听他轻轻一磕青瓷杯盖,
一道脆鸣就响在了徐玄心头上,显然他用上了高深莫名的内力。
他刻意抿起腮帮两侧,但不管是面部还是眼神,却皆展现不出一丝和善,
只是继续用抑扬顿挫的理性语调,对徐玄叙述着,
“徐贤侄,就算你是芙儿的之交好友,
我家内事,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吧?
尤其是你已不再是,我预定女婿的前提下。”
徐玄当即认怂,拱鞠倾腰道:“是小侄孟浪了,请郭伯父恕罪!”
“这些虚话免了吧!我家丫头的倔性,我清楚的很,
就算没有你帮助,她还会认死理,一门心思的拴在那个酸秀才身上,
倒是听闻一年多来,你对他俩多有照顾,老夫该谢谢你才对,
但你心里清楚,
老夫今日找你,可不是为了家私,而是关乎南边的事务…”
徐玄像是早有预料般,长舒一口气,胸有成竹的笑道:“郭伯父有言即问,在下必知无不言!”
郭巨侠将茶盏放下,两道冷厉的眸子扫了过来,
“那好,徐贤侄,咱们看门见山,
请问我六扇门的密捕,在满加刺一带,
打听到徐家商社和五岳剑派等一众人,和荷兰、弗朗吉一干番国来往密切,是何缘故?
而且老夫听说,有无数云南本地,与你有旧的商人、私贩,
在黔国公沐天波的默许下,流窜在西南各地,
将朝廷淘汰的火枪、武械、甚至是盐巴,都买卖给了缅暹双方,
徐翰林、啊不,是徐局长,
你究竟,是何居心?!”
掷地有声的喝问,就像是一股连天巨浪般,砸向徐玄,
可惜后者就像屹立海岸边的礁石般,丝毫不受影响。
徐玄轻轻鼓掌,回道:“六扇门的密探果然不差,
我在满加刺布下的筛网,将那些不死心的锦衣卫、东厂番子都拦住了,
却没防住您的一帮高徒,
不过,郭伯父,
我看徐家商社,好像没有触犯丝毫刑法吧?
且不说交易的武器,都是近乎报废、或不可补充的一次性货色,
那些日需品,也是在沐国公特许下,自由经营的,
只要涉及国内商税,我徐家可是一文钱都没漏!
不知您对我,有何谴责之处?”
郭巨侠淡哼道:“不错!举证你们违法的证据,老夫现在是拿不出来,
但历朝历代就没有拥兵自重的守法商社,
贤侄,若你只是个游离大明之外的商人,你去化外建国,我都不会多问,
但你是现在是堂堂六品朝廷官员!你到底地存了什么心思?”
徐玄起身,背对着他道:“郭伯父,古往今来不管是王安石、范仲淹还是张相爷,
他们的改革,真的成功了么?
没有吧,他们永远都没有,真正削弱到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
所以即便有一时之利,最终也只能是失败!
先皇执政前期,北贼南匪、外忧内患,
可他却昏招迭出,妄杀良臣,
致使社稷飘零、江山动荡,
但仍做了两件可道流芳千古之事。
一是重订商税,让朝廷收入开源、内库充盈,
二是借乱削藩,剪除了给上万只吃不吐的宗亲子嗣的供给,
自此我大明江山,才苟延残喘了下来,
但结果呢?郭伯父可是亲眼见证的,
圣上登基十年未到,
仅一场天灾,京郊就能出现十万灾民,若不是我徐家商社出手,
怕是李自成之流,又要乘势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