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道赐婚圣旨骤然下到红袖馆,随即便是流光璀璨的凤冠霞帔,和源源不断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而崇祯却再没踏进这里一步,他让周皇后来给陈圆圆道明了原由……
她说的话太多、太细,前面的一大篇,陈圆圆都不曾记住,但最后一句却是铭记于心----“皇上先是一国之君,其次才是后宫嫔妃的夫君,所以,他不得不以江山为重!”
陈圆圆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僵硬维持着完美的笑意,仿佛心如止水……
这一回,爱,尚未开始,便已落幕。所幸,她早已习惯了默默承受……
御花园里,一派生机勃发,群芳争艳,蜂绕蝶舞。一丛丛的玉簪、丁香,碧茎绿苞,色美如玉,阵阵花香芬芳袭人,扑鼻而来。
花丛后,有嫔妃轻嘲笑道:“本以为她有贵妃的命,倒是我高看了她。也不知,就这样被打发出去,她心里会怎样的不甘呢!”
另一人冷笑鄙夷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于她来说,不过换个主子罢了。”
又有人嗤笑出声:“我竟忘了,她还有个那样的出身!依我看,早走早好,干干净净的紫禁城,生生叫她给污了!”
还有人悠悠然道:“你们且别这样说,那吴将军文武双全,又为朝廷栋梁,国之柱石,陈圆圆得嫁将门,指不定后福无限呢!”
随即有人冷哼:“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男人都一样,等新鲜劲儿一过,美西施也成了丑无盐。皇上素日待她那样好,如今不也弃如敝履么?”
陈圆圆至花丛的另一边悄然离去,唇边划过无声的笑,眼泪终于簌簌滚下,顺着苍白如雪的脸颊碎落在地……多年磐石之心,早已看透了世间冷暖,人情淡薄,看不透的是逐水漂流的宿命,似被钝刀镂刻在身……
芙婉忙跟上来,一脸焦急,却不知怎样去劝,也只有她最明白,艳重天下的绝代风华给陈圆圆带来的是怎样痛彻心扉的身不由己……
却又见陈圆圆骤然回过头来,笑颜凄美,轻细道:“你说多好……总算是要有个家了,昔日横波姐姐嫁给进士郎时,是怎么说来着……”她缓缓闭上眼睛,泪洗姣容,吟哦喟叹,“识尽飘零苦,而今始得家。灯芯知妾喜,转看两头花……”
花容月貌,荣华富贵,三千宠爱,散便散了,如今,她只想有个家……
崇祯十六年五月,吴三桂与陈圆圆奉旨完婚。
出宫前,王承恩特意送来崇祯赐下的金镶玉并蒂蝶花步摇,鎏金翠羽点翠花蝶,衔明珠下缀珍珠流苏,共分三层,每层以玫瑰色圆润光莹的水胆玛瑙间隔,末端是颗泪滴状的鸽血红宝,艳丽色泽,灼灼迫人……
“这是宫中珍藏,皇上亲自为姑娘挑的……”王承恩轻声细语的说着。
“的确是很好……”陈圆圆小心将步摇放回珐琅描金的首饰盒,微微含笑,平静道,“还请公公代为谢恩……”
眼见芙婉就要为她遮盖上厚厚的喜巾,王承恩不免心急如焚,尴尬道:“姑娘就没什么话要带给皇上的么?”
陈圆圆回眸,一脸如水的平淡,静静的摇头,心里空荡荡的凄冷。
若真到了将红尘也看透的时候,一切大概就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