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北方是枯燥单调的,直到我在四月偶然闻到了槐花香。镇上种了许多槐树,多到我以前完全忽视了她们的存在。直到某一天,我突然下定决心仔细体味这生我养我的土地。于是便发现了太多太多,被儿时欢笑淹没的风景,槐花香就是其中之一。
单从树干来看,对于我这种毫无生物常识的人来说,不同的树之间长得几乎是没有区别的。除了细柔的春柳,长青的雪松,其他阔叶儿的我可叫不上名字。那我是怎么认得槐树的呢?那得从小时候的一顿饭说起。
春末,母亲带我去拜访隔壁的王奶奶,至于为什么去,大人不说小孩儿也毫不关心。我只记得王奶奶一家与我们家的关系一直不错,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平时鞋破了王奶奶会帮着补补,王奶奶要是不舒服了,母亲也会帮着接一下她的小孙子,渐渐地也就走近了。
看着奶奶热情地开了门,我就毫无礼貌地直接冲进了里屋。我在里屋看动画片,母亲则和王奶奶在厨忙。眼看着舒克和贝塔就要坐上飞机遨游蓝天,母亲却蹦了出来,把我拎到客厅吃饭。我自然是很不情愿的,嘟着个嘴满脸的不开心。我想找些好吃的安慰一下自己,扫了一眼餐桌,一道从来没见过的菜吸引了我。一只圆盘上堆满了白色的花瓣,我依稀可以从加热过的面粉中辨认出来,这种花我好像见过很多次,每次跪在地上玩圆卡的时候总会顺手碾碎几朵。这种东西真的可以吃吗?我不禁怀疑。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尝试一下,母亲就已经带着一大勺倒进了我的碗里。她总是这样,总是给我夹菜,而且多半是我拒绝的时候。从盘子里到碗里,这花儿一样的食物离我更近了。原本掉在地上却依旧年轻饱满的白色小花,经过火与水的二重奏后也蜷缩了身体,被面糊包裹着,瞬间苍老了许多。
我夹了一小筷子,不抱任何希望地送入嘴中。还未经过咀嚼,一股甜甜的花香就在口中四散开来。在这之前我甚至以为树上的槐花没有味道。大概是,热与水激发过的缘故,我才第一次知道了这种花的香气。还没有好好地品尝这自然馈赠,好奇心却已经难以抑制:这是什么花儿?这花儿是在哪儿买的?是谁最先发现这花儿能吃的?我急切地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母亲推了我一下,我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奶奶,这是什么花?在哪可以买?我看这和我在外面玩的时候地上的小花很像,它们不会是一种吧?”突然一连串的问题反倒使得母亲很尴尬。王奶奶则笑着给我解释,这花儿啊就是咱们这里到处种满的槐树结的花,每年这个时候会有很多爷爷奶奶提着袋子在路边收集,槐花可是老一辈的情怀,这是北方人记忆中的味道。
我也不知是因为过去生活物资匮乏还是真的有人突发奇想,想到这小小的花儿也是能吃的。也许是被她独特的香气吸引?那他们一定是个有生活有情调的人。尽管蒸熟的槐花似乎丧失了原本的高雅特质,但端到百姓的餐桌上也不免为一种“入乡”的形式。谁说生活和情调只属于所谓的高贵人士呢?这同样也是属于普罗大众的。
后来,每每春雨过后,走在路上,我也闻到了槐花的香,那是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如果当时的我不是那样沉迷于卡片的得失,而是能抬起头,仔细寻觅,也许现在就不会有所感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