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陆成尸体被威王发现次日,距离坠龙坡数十里地,一处水潭。
水潭不大,周遭是茂密的灌木丛,间或传来几声野兽悉悉索索的过路声,水潭表面平静,仿佛时光如何更迭也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
直到潭底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如同在挣扎的猎物般,搅起潭底的碎石浑浊了潭水。
潭底是一个人,或者说一具残缺的肉身,惨白的头发在潭水中因为挣扎飘散沉浮,头颅和胸口都破开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更为奇异的是从那恐怖的洞口往内望去,却看不到任何内脏器官,头颅内也是空空如也,只有灌满了的潭水,整具肉身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水桶,很难想象这样勉强才能称之为肉身的玩意此时正在这潭底剧烈的挣扎抖动,要是有人看到这副场面怕是要大白天吓尿裤子。
但此时在这具怪诞奇异的肉体的灵海里,无数的记忆和对话疯狂地翻涌浮现,像是成千上万地人在耳边同时说话般。
“你不回头吗,此路可苦。”一位老者背着手望着跪伏在地的一个孩子,身后是遮天蔽日的仙宫。“哎,也罢,那你就随我黎氏吧。”
“父王,我要逛灯会!”不大点的小屁孩扯着一旁男子的龙袍,把远处热闹的灯会场景指给那男子看,男子无奈地笑了笑,摆手停了九匹麒麟马驾着的轿宫。
“快跑,小逡,我来断后......“被称作小逡的少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在怒吼的男人,艰难地拖着残缺的左脚向远方跑去,回过头,看见那个不认自己为儿子的父亲的胸膛上,插满了箭矢,像是花园里乱糟的草丛。
“我还爱你,真的......可我等不起了,陆晨,我们算了吧。”那个女孩,在那个冬天的长途客运站,她说的每句话都会冒出一阵白雾,就像抽烟了一样,她的围巾上还沾着雪的没有化尽的冰渣,她好像在说着,说着一些陆晨理解不了的话。
随着这些无数的画面更替闪过,潭底这具身体也时而抱头时而挥臂蹬腿,时而放松时而剧烈动作。
接着灵海里的画面变化了,肉身也愈发激烈起来。
“这是......这是什么功法?”黎氏少年跪坐于西天某处绝地。“极道?”
“父王,我按你要求练到第三重了,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望母后?”面对儿子的质问,威天王侧过身去,没有言语,只是望着王府中那株铁梧桐树,那高大的树身直要将天捅穿似的。
“我奕逡愿为黎尊者护法,生生世世,不得有悔。”奕逡单膝下跪,在西天宫的白玉地板上,在殿上,黎呙一袭战袍高高端坐,看不清面容。
“你被包围了,放出人质,举手投降!”听到窗外警察喇叭的喊叫,陆晨愣了一会,来到窗边,举起的却是自己手中的枪,“砰。”陆晨看见窗外一颗子弹,它出自楼对面狙击手的枪口,那子弹在他瞳孔里逐渐放大,陆晨甚至想伸出手去触碰那颗子弹,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大结局。
记忆变化的越来越快,很多时候甚至不是完整的画面,只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
“啊!!!”那潭底之身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吼了出来,惊起了满林地鸦雀。
“死...极道之...间界...父王..报仇...师傅...对不起...爱.......”那具身体大吼之后,不断地呢喃自语,身体也在疯狂地抖动着,如同筛糠。
突然,一切猛然停止。
整个小谭恢复安静,只有激起的水波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
潭底,那身体头颅上从右眼框到整个右前额及天灵盖都没有,而头颅内都是空心的,那仅剩的紧闭的右眼,霎时间睁开,显露出一颗纯黑色的眼珠,没有眼白。
“我.......我是何人?”
那身体调整姿态,猛地一踢跃出潭池,跌落在潭边。
看着潭水倒影出的,那副非人般的模样,那身体似乎也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缓缓伸手,摸向那残缺的额顶和胸口,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伤口。
“我.......”
“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