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董卓看那人,其貌不扬,乃典军校尉曹操,不以为意,冷声问:“何谓双管齐下?”
曹操不卑不亢,不急不躁,胸有成竹,道:
“前汉大儒司马迁,在其大作《史记》里写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吕布虽是天纵之才,也有七情六欲,概莫能外。丁原能召吕布入账,归根结底也不外乎一个‘利’字。
“其他之利暂且不提,窃以为,只要大将军给予其足够大的金钱之利,就足以让吕布心动。”
董卓沉声道:“老夫要用钱砸死吕布。”
“除此之外,我可凭三寸不烂之舌,晓以大义,让吕布认识到丁原被罢官罪有应得,从而让吕布心甘情愿离开丁原,投入大将军怀抱。”曹操续道。
董卓道:“愿闻其详。”
曹操继续道:
“我乃灵帝亲自任命的典军校尉,深知灵帝有个最大心愿,至今尚未实现。丁原反对废旧立新,恰恰违背了灵帝遗志,罪不容诛。”
董卓一听,兴致勃勃,急不可耐道:“请曹孟德细说端详,老夫大大滴有赏。”
曹操就把灵帝生前最大心愿、死后遗志说了一遍。
原来,何进与何太后,犯了欺君之罪!
换句话说,从某种意义上说,当今天子刘辨,属于篡位。
董卓责备曹操没早说,要是在芳名园会议上摆出来,就不会遇到那么大阻力了。
曹操解释说,自己开始没想好,现在看董卓掌握了何进所部三万禁军,还求贤若渴,极有魄力,并且打算斥巨资收买吕布效力,是个干大事的人,才决心跟随董卓,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董卓大喜,当即决定,由李儒带队,携重金收买吕布;由曹操为队员,策反吕布。
②
却说吕布正在营中歇息,人报伏路军士挡获二人,名叫李儒、曹操,口称朋友求见。
吕布命令带入,笑道:“二位只在芳名园见过我一面罢,怎么就以朋友自居了。”
李儒、曹操异口同声道:“一见如故,一回生二回熟,岂非朋友乎。”
分宾主落座。
吕布心里话:
“李儒智力非凡,诡计多端,大概想算计我什么,曹操来干什么呢。《论语》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俗话又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得防着点儿,这俩小子别害到老子毛都不长。”
嘴巴不敢随便开腔。
李儒取下背囊,将里面的金块、银条、玉带、夜明珠、蓝宝石等礼物摆于案桌,沉声道:
“区区薄礼,请吕将军笑纳。”
有生以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么多价值昂贵,而不费吹灰之力就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吕布大吃一惊,莫名其妙,问:
“李先生,这是何意?”
李儒站起身,拱手一揖,纳头一拜,答:“其意,有三。”
此人诡计多端,葫芦里装着什么药,只有天知道。吕布恨自己脑力不够用,沉吟片刻,不冷不热道:
“愿闻其详。请阁下坐下,慢慢聊。”
李儒不肯落座,继续站着,以示虔诚,侃侃而谈。
③
其一,悔意。
两年前,董卓调任并州刺史,根据察举制,有郡吏报告,辖区有位名叫吕布的农夫,隐农,隐身于睡狮岗,练就了绝世武功秘籍《观音手》。董卓戎马倥偬三十来年,见多识广,判断又是一个假消息,就只是走过场,传令吕布参军入伍。
吕布爱答不理,董卓也就不以为意。
万万想不到,吕布真的会打《观音手》,层级已臻化境,去年竟被丁原收入囊中,做了主簿。
现在,董卓后悔之极。后悔两年前没有接受李儒建议,派专人访贤。
董卓太后悔,后悔死了。
其二,敬意。
董卓自小痴迷于搏击,对顶级的搏击文化极度崇拜。
《观音手》这部武功秘籍,神秘之极,曾使得董卓极为仰慕,可惜无缘拜读;看到过的都是赝品。
到目前为止,发现吕布乃唯一的一位《观音手》大师,董卓爱屋及乌,敬屋及乌,敬仰《观音手》的同时,自然而然对吕布敬仰不已。
董卓尊重强者,崇敬强者。
其三,谢意。
在显阳苑的芳名园会议上,董卓有眼不识金镶玉,对吕布多有得罪,不但出言不逊,并且准备一掌把吕布打死。想不到吕布竟是《观音手》大师,深藏不露,宅心仁厚,只是把董卓手中三尺长剑踢飞,并未伤及董卓生命。
董卓事后回望,细思极恐,暗自庆幸的同时,极为感激吕布的大慈大悲。
董卓非常感谢吕布的不杀之恩。
④
听李儒娓娓道毕,曹操大为佩服,心里话:
“李儒巧舌如簧,时乃高妙无匹。假如直截了当说董卓不惜花重金收买吕布,那么不知道就多低级。这厮啰啰嗦嗦一大堆话,居然显得字字珠玑、句句绝唱。了不起!
“我看吕布四肢非常发达,头脑比较简单,有李儒舌头大力支持,吕布插翅难逃,必成董卓囊中之物。”
果然,吕布听来非常入耳,眉开眼笑,当即把金块、银条、玉带、夜明珠、蓝宝石等贵重礼物逐个抚摸一遍,欣喜不已道:
“悔意、敬意、谢意!好得很!吕布却之不恭,请李先生代我谢谢大将军的慷慨馈赠。”
曹操除了佩服还是佩服,不敢插嘴,只是眼睁睁观赏李儒精彩纷呈的表演。
吕布收好礼物,置酒款待,自言自语道:“悔意、敬意、谢意,这也太多了点。”
李儒沉吟良久,道:
“多乎哉,不多也。实不相瞒,以黄金为例,大将军原本想馈赠吕将军一千两黄金。黄金有价命无价。大将军的生命,乃无价之宝。考虑到吕奉先刚进洛阳,家属尚未随军,住在营寨,不好存放黄金。只能命我带来一点点心意,做定金,聊表寸心。”
吕布心里话:
“生命无价,却脆弱之极。生死之间,往往一念之差。要是董卓当时心生歹念,亲自动手或命喽啰动手弄我,我心中已冒出宰他之念。要谢,他应该先谢自己,没能引发出我脚功杀机。”
于是,笑道:
“你说什么,送我一千两黄金?乖乖!要是真的送我黄金千两,我还真的找不到放处——初来乍到,营寨栖身。哈哈。看来,我以前是囊中羞涩,现在是囊外羞涩。惭愧啊惭愧。”
李儒脸色一阴,沉声说:
“君无戏言,大将军真有此意。大将军认为:吕奉先乃天下奇才,成为天下首富理所应当,应该享有极高尊严,无论囊中羞涩,抑或囊外羞涩,都由于未得到起码的尊重。大汉朝野上下左右前后,都欠吕奉先一个天大的道歉。”
吕布仔细品鉴李儒话语,感觉入耳之极,爽得不要不要的,不禁浮想联翩。
酒至半酣,李儒说:
“区区薄礼,不成悔意,不成敬意,不成谢意,恳请吕大师千万亿万不要嫌弃。”
吕布心情超好,忍不住开个玩笑:
“这么多还不成悔意、敬意、谢意,李先生言下之意,难道大将军还有更多贵重礼物给我不成!哈哈。”
“吕大师料事如神,在下佩服得紧。”李儒话音刚落,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摊开在掌心,沉声道,“这,勉强能成悔意、敬意、谢意。不知大师是否愿意笑纳,有兴趣的话,请跟我来。”
吕布一看,乃是一把钥匙、一张地契,惊喜交集,把金块、银条、玉带、夜明珠、蓝宝石收捡好,对李儒说:
“带路!”
三人骑马一阵狂奔,不到半炷香功夫,来到一座小山顶,李儒勒住马缰,举手往下一指,叫吕布观看山下豪宅。
豪宅四周,是一堵高两三丈的围墙。里面,大约有一百亩左右。一条小河自西向东蜿蜒而过,数只野鸭正在嬉戏。草地上,几只野兔后腿站立,好奇地往这边观察。一株黄角树长得奇形怪状,估计树龄高达千年,竟枝繁叶茂,无数小鸟大鸟在上面叽叽喳喳,唱着不着调的歌曲。
黄角树旁边,是一座四合院。
⑤
李儒看着四合院,介绍道:
“这个四合院,东西南北四方,由房子和廊子围合而成,一前一后两个院子。前院正屋为客厅,高三丈、宽八丈、深五丈,豪华气派,左右耳房是侍女、厨子们的工作间。后院水池夏天可游泳,其他季节可养鱼虾,池边有瓜棚可遮阳,正屋高达八丈共计五层,是主人的起居室、书房、收藏室、健身房,左右耳房是主人家属的起居室。
“值得一提的是,尚有藏书两万卷。”
吕布听着,垂涎欲滴,心里狂喜,假装毫不在意,自言自语:“你说这些,跟我有关系么?”心里话:
“董卓老儿升迁为大将军,权力就大到如此地步,慷国家之慨,随便一个馈赠,就是这种大手笔。难怪古往今来,为了夺得大权,无数人前赴后继,抛脑袋洒热血,在所不惜。”
李儒催马下山,来到围墙门边,跳下马,掏出钥匙和地契,摊在手心,对吕布说:
“这份礼物,比较而言,稍微贵重一点点,勉勉强强可成悔意、敬意、谢意。望吕大师笑纳。”
吕布心痒难挠,心里话:“就算是个陷阱,我也要走一遭。”嘴里说:
“你先收好,我看看里面再说。”示意李儒开门。
一进大门,突然冒出十位侍女,站成两排,齐声说了句“恭迎主人”,各就各位,干活去了。
李儒说:“这些侍女,是我特意精挑细选出来的,吕大师要是不喜欢,可以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