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县只是邵州治下的一个小县城,没什么名气,更没有什么实力,偏偏它却是此次大旱受灾最严重之地。
接连数月不见一滴雨水,草籽、树皮都被饿急的人吃的干干净净。穷苦的百姓被迫背井离乡,去寻找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周围的县城并不比关县好到哪里去,他们连自己都无法养活,又哪有能力来接济自己的穷邻居。
走投无路的百姓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官府。
无数的灾民蜂拥向关县县城,然而到了县城,他们能看到的只是高耸的城墙与紧闭的城门。
县太爷王濂可从不觉得自己要做什么圣人,县里粮仓中的粮食早被他换成现银塞进自己的腰包,哪还有剩余来赈济这些灾民。况且,州史大人不久前才给陛下献过祥瑞,现在再告诉朝廷他的治下需要朝廷来救济,这不是打州史大人的脸吗?
王县令封锁县城,不允许一个灾民进入到县城中,这使得城外的灾民处境更加的艰难。灾民越聚越多,莫说粮食,就是树皮草根,也会引起灾民哄抢。
没有食物,也没有了希望,每天都会有人坚持不住死去,可死亡并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因为有着无数双泛红的眼睛就像豺狼盯着猎物一样,喉咙间不停的滚动。
在关县县城南数里处有一孟家庄,庄中有一豪强名叫孟钊,家境殷实,为人仗义疏财,最好结交各路好汉。
他眼见县城外的惨剧不时的发生,便召集了孟家庄青壮,从自家粮仓拉来粮食,开了粥铺,每日施舍米粥。
说是米粥,但其实也不过是水中多了些米而已,不过这样虽不能让这些灾民吃饱,可是至少可以让不少人勉强的活下去。
这日清晨,一庄客匆匆入了孟家庄,来到孟府正厅。此时在厅上坐有数十人,庄客对着厅堂正中那人拜道:“庄主,县城外又来了一批难民,不过那狗官王濂还是不肯开城门赈灾,我们的粮食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孟钊还没说话,下方已有一大汉站了起来说道:“大哥,不要再等了,反他娘的,我不信就凭县城里的那些人还能挡得住我们!”
孟原这一开口,厅堂里炸了锅,一个个起身劝孟钊起兵,仿若攻取县城,就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胡闹!起事之事关乎众多兄弟身家性命,怎么可以如此鲁莽。”
孟钊对着堂下众人一翻痛斥,等厅堂里众人安静下来,他转身看向身旁的秦毅清开口道:“毅清,庄中还有多少粮食?可否再运一批到粥铺里去。”
秦毅清站起身来道:“庄主,我们的粮食本也不多,再救济灾民的话,只怕不够了。”
“这可怎么办?”
秦毅清刚要回答,门外又匆匆闯进一庄客,大呼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昨夜见冯三偷偷摸摸出了庄子,便好奇跟了上去,没想到他却进了城,只怕是报官去了。”
厅中的大汉虽然之前一直喊着造反,可是真的摊了事,一个个反倒慌乱起来,不知所错。倒是文弱书生秦毅清临危不乱,上前道:“庄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事已至此,反了吧。”
其他人反应过来,现在他们已是无路可退,便纷纷再次上前劝孟钊起事。
孟钊起身拔出自己佩剑:“既然已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们兄弟就反他娘的,共同拼下一场富贵!毅清,你带着庄中老弱先行撤离。王凤,将庄中精壮组织起来,若如有官兵前来,就杀光他们,如若不来,我们就主动出兵,拿下关县。”
孟钊这面安排妥当,关县的县衙里却乱作一团。
王濂如热锅上的蚂蚁,嘴中不停的念叨:“怎么办?怎么办?他们居然想要叛乱!不行,我要赶快给州史大人写信,让大人快些派兵将这些叛贼剿灭。”
县尉宋冲上前拦住王县令道:“大人不必惊慌,不过一群庄户罢了,我带领县兵就可轻松把他们擒来,何须向州史求援?”
县丞也跟着劝解道:“是啊大人,只不过是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庄稼把式,如此小事便劳烦州史大人,只怕州史大人会很不高兴的。”
王濂想了想,觉得县丞的话有些道理,便看向宋冲道:“宋冲,辑賊捕盗本是你县尉之事,现本县命你带人速速去将叛贼孟钊等人捉拿归案。本县会命人备下酒席等你凯旋,如若办事不利,本县定会据实上奏,夺了你的官职。”
宋冲抱拳应道:“大人,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宋冲辞别县令,点了五百县兵匆匆赶到孟家庄,却发现庄中早已人去楼空,只剩几个老仆站在大门前瑟瑟发抖。
宋冲让人将老仆带近身前问道:“孟钊去哪了?”
老仆指向官兵来时的相反的方向,道:“大人,孟钊带人往那个方向走了。孟钊做了啥事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大人饶命,饶命啊。”
宋冲冷哼一声道:“你知不知道待我抓住孟钊自然知晓。跟我追!”
说完宋冲便不理会这些老仆,带着人向老仆指的方向追赶过去。
行了没多久,官军就见地上散落许多破旧物品,起先他们对此不屑一顾,可是随着越追越远,地上的物品也越来越贵重,官兵之中便有人暗自挑选一些揣在怀里,到了后面,瓷器、布匹,甚至有金银散落在地。至此官兵们彻底乱了套,甚至自己人与自己人打了起来。
宋冲看着混乱的官兵生气的挥着鞭子对着他们抽去,可是打完之后,官兵看到好东西照抢不误。宋冲无奈,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官军越追越远,地上散落的金银也越来越多,官军一个个手中抱满了财物,有的甚至刀剑都不知丢到了何处。他们一直跟着地上丢弃的物品向前追,最终追到一条干涸的河边,在那枯黄茅草中突然冒出数百大汉拿着刀对着官兵猛砍。
官兵早已乱作一团,看到出来的这群人凶猛,纷纷四散而逃,可是他们身上挂满了一路抢来的物品,此时又怎能跑得过身后的那些精壮大汉,有些聪明的连忙丢下武器跪地求饶,那些大汉分出一部分人看着俘虏,另外的紧追那些逃跑之人不放,没用的了多久,五百官兵死的死,降的降,竟是没一人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