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少年逐渐有了点想法。
首先,第二张日志里出现了三个人物:
莫里斯,身份不明,状态不明,特点……拉屎很臭?
卡尔玛,魔法师,能够指引方向。
拉文,挥斧头,可能是战士?日记的主人似乎瞧不起他,称之为“莽夫”……或许,拉文在这个小队里的地位不是很高。
然后是日志里透露出来的一条信息:
在魔法指引下,他们不可能走丢方向,但是偏偏神殿连一点靠近的意思都没有……
少年眉头微皱,重新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空,从林间空地留下的空隙里,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远处的山顶。和之前在沙滩上看见的情景相互比较,他稍微计算片刻,得出了距离确实在拉近的结论。
“真是有意思……明明我能够前进,为什么他们却遇到了困难?有点意思。”
少年还想翻看下一页,但是就在他不经意间抬头的刹那,眼角余光里突然跑过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动作一顿,他缓慢地把手中的日志收了起来,然后从身上解下砍刀,锋利的刀锋给了他一点安慰。
“来吧,小子,不管你是谁……”
接着,毫无预兆地,一股钻心的恶臭突然出现,呛得少年差点吐出来。就在他走神的一刹那,一种极度阴冷的感觉出现在他的身后,少年本能地向前翻滚,正好避开对准自己心脏的凶残突刺。
“谁?”
少年翻滚一周,立刻抬头看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方才偷袭自己的那一次攻击好像不存在一样,周围的树林仍然一片寂静,甚至连树叶都没有散乱,完全没有半点痕迹。
可是……
颤抖的右手摸在自己的后背上,手指尖很快感觉到了一条裂缝,麻布在那里翻卷开来却没有纠缠在一起,显然无论刚才攻击自己的人是谁,都是一个高手,他的突刺快到毫无拖泥带水的痕迹,连麻线都没有卷起来的机会,攻击就已经消失。
脖颈上尚且残留着一丝冰凉,少年知道那是某种长杆兵器的杆擦着脖子经过的感觉。是长矛,还是长枪?反正无论哪种,对手的实力都不可小觑。
缓缓站起身,少年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动静,然后小心翼翼地向身后摸索,果然没有敌人的半点痕迹。他终于放下心,缓缓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气。
就在这一瞬间,雪亮的闪光突然从他的头顶落下,少年猛地向后跳跃,一杆长枪立刻插在了他原先所站的位置。
接着,袭击者终于从树上跳了下来,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可是在少年看来,这家伙现不现出真容好像没什么区别。
“你是什么?一团影子?”
确实,出现在少年面前的就是一团散发着黑色烟雾的影子,它勉强成了一个人形,身上音乐有铠甲的形状,手里的长枪倒是锋利无比,随时准备饮血。
“你到底是谁?”少年后退到空地边缘,“为什么来找我?”
阴影没有回答,他那大概是眼睛的位置只是死死盯着少年,好像要把他的样貌刻进自己的灵魂——如果有那玩意的话。接着,他突然仰头向天,张开“嘴”大声呼号起来:
“吼——”
“轰隆隆!”
前一秒还是晴朗的天空,后一秒就是乌云密布,一道道电光穿梭来回,伴随着雷声俯瞰着大地,尤其是站在圈里的两人。
阴影举起长枪,端在胸前,尖端对准少年,整个身体似乎在不断燃烧。恍惚间,少年眼前的阴影变成了一个浑身染血的战士,他的皮甲被不知名的怪物撕开,留下无数的伤口,连金黄色的头发都被鲜血染红,但那双碧绿的眼睛中满是不屈与愤怒。
“别这样,伙计。”少年摇摇头,双手握住砍刀的刀柄,“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反派。”
战士面目狰狞地怒吼,他的形象倏忽崩溃,只剩下燃烧得更加剧烈的黑影冲锋过来,长枪飙射,迎着少年的右眼呼啸杀来。
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少年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无比沉稳,他甚至可以看清楚长枪每一丝颤抖的痕迹,可以看见它穿过的每一点露珠。在大脑完成反射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开始行动,甚至不需要调整,他就知道这是最好的应对手段。
“拨!”
砍刀画出圆弧,刀面打在枪杆上,气势汹汹的长枪顿时失去了目标,偏向一边。但黑影似乎早有准备,整个人后退半步,收回长枪重新刺出,将两人间的距离压制得死死的,不给少年近身的机会。
“有点意思。”
少年再次挡开长枪的攻击,作势要上前,引得黑影再次后退半步,然而他却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而是在观察对方的反应与下一步行动。
果然,看到面前的少年并没有上前追击,黑影的动作迟疑了一瞬间。就是这一刹那,少年猛地爆发出自己全部的力量,全速冲上去,一举拉近了距离。
大惊之下,黑影虚晃两枪,想要借助这个机会重新找回距离优势。可是这两次攻击不知道是因为他心慌还是心不在焉,无论是力度还是准确度都大失水准,根本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被少年轻松闪开,直接抢到近身,一下子打乱了它的节奏。
“学艺不精……只知道一味地利用枪的长度压制距离,却不知道万一被对手进入枪围后的反制手段……这样的家伙,上了战场就只有一个死!”
最后的“死”字,少年用力吼了出来,伴随着这声大吼,手中砍刀荡开对手已经失去分寸的长枪,借势来到头顶,随后手起刀落,当胸将对手砍成两半。
“咯咯咯……”
阴影的长枪落下,滚了几滚就消失无踪。他本人则重重地栽倒在地,全身的黑烟更加剧烈,最后一点点燃烧殆尽,从世界上消失了。
“呼……”少年擦擦汗,晃动手臂稍作缓解,“还真有两下子,虽说技术不行,可是他的力量还真大,甚至连速度都很出色……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兵行险着打断他的节奏,恐怕这一次就要阴沟翻船了。”
当然,嘴上说的轻松,可是少年的警惕心并没有放下,那黑影毕竟不是人类,谁知道足够让人类重伤的攻击,放在他身上会有怎样的效果,万一对手没死,隐藏起来准备偷袭自己,那一切岂不是完蛋了。
又过了五分钟,少年终于确定对手不会轻易地回来了,于是他重新找个位置坐下,掏出日记看了起来:
第二篇日记的最后一段:
“争论最后被搁置起来,说到底,现在只剩下我们七个人,必须相互信任,相互扶持才可以,不然只会一个个被未知的敌人击破。为了表示团结,我、卡尔玛和利马守上半夜,之前闹得最凶的莫里斯和拉文守下半夜。”
利马……
少年注意到了这个人,和莫里斯一样,日志里没有交代他的具体职业,但是从他和日志的主人还有卡尔玛一起守夜来看,应该是某种法术系角色。最大的可能,是职业中的万金油——牧师,毕竟利马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适合牧师们了(大多数孤儿在成为牧师后,都会以几个专有的名字为名,其中利马就是一个)。而且他不是什么正统信仰下的牧师,因为那种古板到极点的家伙根本就不会同意前来寻找神秘岛这种“窥视神灵秘密”的做法。
至于记录这本日志的人,应该也是某种法术职业,考虑到约定俗成的一个小队里的“不重复原则”(每一项必须的生存技能都要有两个人会,但专业领域只能兼任,主职业最好不要重复),这个所谓的主人很可能是念力使用者,即“秘法师”。
守夜的具体内容日志也有所记载,但是上面的污渍再次毁灭了这些记录。少年对此只能摇头,接着翻到了下一页。
第三篇日志的开头:
“早上起来,所有人都还算是神清气爽,不过很快,外面就有人骂骂咧咧起来。我们都知道,这一定是拉文那个狗娘养的,他竟然还有脸说别人是狗娘养的?哈,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们冲出去打算给他一点好看,但是很快,我们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暴躁。当然,我想我们的脸色,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莫里斯死了,死的很凄惨。一个不知名的杀手砍开了他的胸膛与腹腔,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大开膛,让他所有的脏器都流出了体外。”
看到这里,少年一顿,某个想法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我们无奈之下,只能把他还有他的长枪埋在这圆形空地东南方向的柳树下,让他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帝国那些狗娘养的伤害、玩弄……”
在胸腹的伤痕、圆形空地、柳树……
少年突然回头,死死盯住自己身后,东南方向不远的一株柳树,那里的泥土正在逐渐隆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似的。
接着,它得偿所愿:一个闪着寒光的枪头突破泥土,突兀地矗立在那里,向全世界大声挑衅。
“卧槽……”
少年飞快地收拾东西,一溜烟地跑向森林深处,临走前匆匆地回头一撇,正好看见一只腐烂破败的右手拽着枪杆,从地里缓缓起身。传进鼻子里的,是一股恶心至极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