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上,娜安顿时松了口气,整个人靠在阿梅身上,这时候他才发现她身上满是汗水,脸色煞白,身上一直在不自觉地颤抖,显然刚才的几分钟极其冒险,稍有不慎就是杀身之祸。
阿梅静静地站着,尽量让娜安显得舒服一点。不一会,娜安四会已经完全恢复,重新站起身,冲阿梅笑笑以示感激,随后主动拉着他的手走向十字路口。这一次,她选择了白影冲过来的反方向,也就是最开始来到这路口时候,阿梅左手边的道路。
这条走廊的布置和之前完全相同,不过阿梅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区别,如果说之前经过的所有地方都沾染了那个白影身上的虚无气息的话,那现在他走过的地方,就充满了人的气息。
“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娜安突然开口,“在我们和里面的人汇合之前,你可以问出三个问题,我保证可以给出回答。”
几乎下意识地,阿梅的第一个问题脱口而出:“这是哪里?”
娜安的眼睛俏皮地眨了眨,好像这个问题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这里……是裂缝空间,你可以称之为‘里世界’。”
“里世界?”
“这算第二个问题?好吧,我暂且当做你只是一时口误。总之,里世界也好,裂缝空间也罢,它都是连接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比如我们现在走过的地方,就是通向现实世界的走廊,也是安全屋的所在,是整个世界唯一绝对安全的地方。”
阿梅思考片刻,接着问道:
“两个世界中的一个是我们所处的现实,那另一个世界是什么世界?”
“具体的名称我不知道,因为那里实在是太危险,我只能说,那边到处都是那种白影一样的家伙,有些的危险度甚至远远在它之上,甚至更加偏向于唯心的存在。不,准确来说,那种东西是不是‘存在’都不好说,毕竟我们没办法验证‘虚无’的存在,因为在你找到验证方法的瞬间,它就不再是不可测量的,自然也就不是虚无了。”
危险、唯心,这是阿梅对那里的第一印象,那个白影的存在更是说明这一印象完全正确。
“那么,安全屋是……不对,你为什么会知道,安全屋就是绝对安全的?”
娜安笑了:“这就是你的第三个问题?好吧,不得不说这个问题非常有水平。答案很简单,我知道安全屋是安全的,是因为孩子们这么想。”
阿梅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娜安伸出大拇指点点胸口:“在所有人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总是会认为自己的房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在那里的孩子们这么认为了,所以安全屋才会成为安全屋的。就像我说过的,唯心,而不是客观事实。”
阿梅沉默片刻,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安娜要提出“测试”了:“就是说,我的到来会让安全屋不再安全?”
“不,恰恰相反。”娜安说着,快走两步敲了敲门,“你的到来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说着,她拉开了房门,让阿梅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
“诸神啊……这到底是……”
在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无数孩子正悬空漂浮在那里,双眼紧闭,头颅下垂,身上缠绕着无数发着微光的白色绳索,好像是蜘蛛网,又像是名贵的丝绸,紧紧束缚着他们的手脚。
在地上则站着另一群孩子,不,或许并不是“另一群”,因为在阿梅的眼中,他们和上空漂浮的孩子们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他们的神情大多十分冷漠,就像瓷娃娃,甚至连反应也像,对阿梅的到来完全无动于衷。
“看到了吧,”娜安关上房门,走到阿梅身边站好,“这就是安全屋的现状。虽然那些家伙不能进来,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是安全的。说不定,这里的危险比那边要大的多。”
“他们到底怎么了?你确定他们不是木偶?反正我看他们真的不像是人类。”
娜安则直接语出惊人:“因为他们真的不是人类,就像我一样。说实话,这里大概没有一个正常的人类吧。”
阿梅警惕地后退半步:“什么意思?”
“意思?意思很简单。”娜安摊开双手,她的眼睛里同样有浓厚的警惕,“你之前看到那群怪物了吗?那些是进入这个世界的人的欲望,只不过在那个时间段,这些欲望以暴食表现出来而已。每一个进入这个世界的人都不能例外,所以我的问题是——”
这一瞬间,所有站在地上的孩子都转过头,直愣愣地看着阿梅,让他心里一阵发毛。
“我的问题是,为什么你的原罪,能够逃过这个世界的攫取。即使是圣人,身上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原罪,那是只有神灵才能拥有的权利。”
阿梅张张嘴,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原罪为什么没有被攫取?答案很简单,但也很惊悚,那就是在他的身体里有一个魔神,还有一个貌似比魔神还要凶残的系统。他们把他身上的原罪变成了七种不同的能力,或者说成了魔神的卡牌收藏。以那家伙的守财奴倾向来看,恐怕就算全部的神灵降临,也没办法从这家伙手中夺走一丝一毫的力量,就更不要说区区一个变异的空间了。
但,这种表现在娜安看来,绝对是心虚的表现,于是她手一招,那些面无表情的孩子们顿时向她聚集过来,纷纷抬起右手,搭在前一个人的肩膀上。
阿梅感觉到了危险,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的手段,但是他的直觉在疯狂地叫嚣,让他远离这块地方。但是他仍然记得娜安的告诫,如果不出所料,一旦他转身打开身后的门,就再也别想回到这安全屋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细微但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
“等一下!”
娜安和阿梅同时一顿,转头看向来人,娜安的表情有点古怪,似乎刚刚确认了什么事实,但阿梅则相当吃惊,不过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我终于找到你了,安娜。”
金黄色的头发,和娜安完全如出一辙的外表,手里带着一个玩具熊,这才是和阿梅相处的很不错的小女孩安娜。见她出厂,娜安立刻挥挥手,让身后的孩子们各自回到他们的位置上。
安娜一路小跑到阿梅身前,脸上的神色有点紧张:“见到妈妈了吗?”
阿梅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他这副神情立刻被安娜捕捉到,略微难过地低下头:“是吗?妈妈也被同化了……”
“同化?”阿梅一惊,急忙蹲下身子看向安娜,“同化是什么意思?究竟是谁造成了这一切?”
安娜抬起头,微微张嘴,却又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娜安,小脸一肃:“安娜可以说哦,但是大哥哥要保证,千万不可以伤害娜安。”
阿梅转头看了眼娜安,后者呲着牙回了个凶狠的表情:“好吧,只要她别来伤害我。”
安娜眼睛一转,伸出右手小拇指:“拉钩。”
阿梅点点头,很认真地和她扯了扯。
有了拉钩作为保证,安娜的情绪似乎活跃了不少,还强行把始终待在一旁的娜安拖过来,放在自己身旁:“她是娜安,我是安娜,我们两个大哥哥都认识了。”
阿梅微笑着点头:“阿梅基亚。”
安娜也回了个热情洋溢的微笑,接着她抬起手,在空气中写下一个名字:
“维纳斯。”
阿梅看着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名字,心下有点不解:“她是谁?”
“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安娜悄悄伏在阿梅耳边小声说道,“也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坏蛋。”
“这个世界?”阿梅看了眼周围的布置,“安娜,安全屋所在的世界难道不是绝对安全的吗?”
谁知道,安娜竟然使劲地摇摇头:“不是的,只有我和妈妈才知道,外面那个世界是虚假的。真正的现实世界,只剩下了大大楼附近的一小部分。”
阿梅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他想到了那块奇怪的边界。如果没记错,它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被看见。这么一来,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盒子,上面挖出一个小孔。如果从外往里看,无论从什么角度,都能很轻松地连这小孔一起看到。反之,如果观察者进入盒子,那么他只能从他所在的位置以特定的角度看向那个小孔,继而发现外面的景象。
所以……失踪的其实并不是教授他们,而是我,还有奥登吗?
想到这里,阿梅只觉得浑身冰冷,他希望奥登还没有开始胡乱行动,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何等可怕的敌人。
与此同时,国王的城堡内。
奥登正在走下一条蜿蜒的楼梯,这里一片漆黑,甚至连照明用的备用火把都没有,但是奥登的行动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条楼梯是他费尽心思才从设计图与实际构图的差异之中找到的,自从阿梅和大量的人消失,奥登就开始怀疑起国王给出的情报来。
那条边界,真的分开了“安全”与“混乱”吗?就算是,那么那一边才是“安全”,那一边才是“混乱”?
我们在这次事件里,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