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和安商号就是一个糊涂账，草民为了收拾袁大人肖木禾留下的烂摊子，不仅把这些年赚的钱都填进去了，还借了不少银子！”说完，周傅就长吁短叹。
周傅的叙述情真意切，韩奇不置可否，转而又问道：“周掌柜对袁忠世袁大人了解吗？”
“草民不甚了解，只是后来一起做买卖后才知道一些，袁大人是贵人，贵人是小人这种一介草民万万不敢得罪的。”
周傅当然了解，他在神京长大，神京里各个达官显贵，有怎样的关系和背景他爹从小便让他知道，以免到时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是有些话有些人他是不能宣之与众的。
“啪”
韩奇狠狠地把手拍在桌上，怒道：“周掌柜，此时此地，公堂之上，你还在戏耍本侯吗？”
“小人不敢！”周傅已经跪在地上，以头抵地。
“有本侯在，你在怕什么？如实说出你知道的，或可逃得一条性命，不祸及家人。”
“草民不得不怕！都是天威当头，雷霆之怒便可使金铁化为灰烬，更何况小民了！”
“怕他们，难道就不怕我？”
周傅沉默不语，在难言静默之中，半晌才答道：“草民有罪，请大人治罪吧！”
除此之外，就别无他话了，韩奇看他的样子已经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了，一副已经认命了架势。
“你还有家人，你就不想想他们，要知道这事你认下了可是必死之罪！会祸及他人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大人梅兰之君，性情高洁，世人皆知，想必不会为了我这等的小人做出有辱大人清名的事来。”
这么说韩奇倒有些欣赏起周傅的胆色来，脸色缓和，转而问道：
“起来吧，本侯再问你一件事，袁忠世府上有个下人叫袁红灵，周掌柜可有耳闻？”
“略有耳闻，但是大人的家事，在下一介草民岂敢多嘴，只是后来听说那个袁红灵把状告到了神京，惊动了不少人，自那之后，肖木禾忙碌了许多，袁大人并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但是四个多月前，草民就接到下人禀报肖木禾失踪了，正要找袁大人问个明白时，就听到袁大人已经去了。”
周傅把和安商号和袁忠世以及灵州官府的关系一一道来，朝奇算是明白了，一旦涉及到袁忠世的上面，周傅便装傻充愣，袁忠世及以下的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奇摸索着椅子上的把手，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周傅也没有说话，福至心灵，他知道决定他命运的时间到了。
良久之后，韩奇对周傅说道：“周掌柜，纵然你是商家的人，但本侯身负皇命，重任在身，所以这件事本侯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你可明白？”
要动手了吗，就算结局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周傅的心情还是跌到谷底：
“小人已经不是商家的人了，和商家已经没有关系了，有罪，小人一力承担便是！”
韩奇盯着周傅一阵看，摸索着自己的短须，然后大笑一声：“官府随后会彻查，你的和安商会干系重大，希望你好好配合。”
说完韩奇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是端茶要送客呀，不把自己给拿进大牢了？这州牧大人葫芦卖的什么药？
有点晕晕乎乎，等了一会儿，见韩奇还是没有其他的动作，周傅小心翼翼迟疑地问道：“小人告退了？”
说着还抬头看看坐在上首的韩奇，见韩奇点点头，周傅才如释重负的退下了。
走出府衙大门，凉风一吹，周傅才觉得后背一凉，内衫早已被汗液浸透，魂儿也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怎么走出来的他现在都不知道，一脑子糨糊，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此呀，没想到今天还能从这个门走出来，恍如隔世，但是一想到韩奇说的话，周傅觉得这火热的天气也如寒冰地狱一般。
赵伯已经在马车上打起了瞌睡，周傅整理了一下情绪走了过去，没等周傅靠近，赵伯便醒了过来，招呼周傅上了马车，便驶离了官署，一路上默默无言，快到和安商号驻地时，周傅便问道：“赵伯你离家多少年了？”
“嗯……快四十年了吧，跟着您也快有十年了。”越伯掐着指头算了一会儿说道。
“想回家乡看看吗？”周傅笑道。
“想……嗯？二当家您不会是嫌弃我这个老头了吧？”小人物有时候是很聪明和敏感的。
周傅看着惊恐地赵伯笑道：“赵伯你想哪儿去了，只是最近我这事办得差不多了，能空出时间了，让你回老家看看，以后也好不留遗憾，等你看完老家后再回来我这，还是老样子。”
周傅还是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和赵伯以前印象中的周傅没什么两样。
“真的？”
“真的，您就放心吧，赵伯！”
说着周傅就把身上的一块玉拿了下去递给了赵伯：“您在我父亲去世后就一直跟着我，照顾我，一把年纪了还跟我受了不少苦，没什么好报答你的，这块玉您就收下，不要推辞了，也算我一片心意了，等会再去账房支一笔银子，一起带走。明天会有一批货要运到神京，你顺道跟着一起走，我放心些，还有一封信，你到神京后交给老夫人。”
赵伯推辞不过，收下周傅的礼物。
“见到我娘的时候，替我问声好，这些年孤身在外闯荡，没在她膝下侍奉，是我的不孝！”说着周傅眼里早已有了泪光，赵伯也鼻子泛酸。
……
灵州官署之中，还是在那个地方，在周傅走后，屈正从屏风后过出来，翻看着和安商会的账本，“没想到你最后会放了他，我还正准备让人动手呢！”
韩奇笑道：“该说的都说了，放他出去钓鱼岂不更好，有些人是会忍不住的。”
“嗯？他说什么了，他说的我们大都知道，避重就轻挑一些无关痛痒的事说。”
韩奇打趣道：“老师说你才智在我之上，称你麒麟儿，我看是老师错了，你屈正才思也有不及我之时！”
屈正伸手拿着帐本一指韩奇：“好你个平原侯今天来消遣我是不？”
“哈哈，要我说也行，不过你得请我喝酒！”
见屈正眼睛一瞪，似要怒了，韩奇立马笑道：
“你不在官场，一时障了目也正常，周傅刚才话中已经暗示我了，这大周官场之中我的地位高不高？背景深不深？”
不用再说下去了，屈正一点就透，韩奇是皇室宗亲，受爵平原侯，现在又是灵州牧，还兼着御史的差事，从小便拜当朝宰相为师，可谓天上之人，显赫之极，可在韩奇这等贵人许下承诺后，周傅为什么仍然死不松口，个中原因耐人寻味，除非……
韩奇一笑，指了指天上：“你已经猜到了！”
屈正明了，接道：“据我所知，周傅改姓正好在四月以前，他回过神京一次，和他哥哥商买争家产，闹得很大，被他兄长逐出了家门，他以此便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之后不久袁忠世就死了，这就有些巧了。”
“现在看来他那样做只是以此为借口，是故意为了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做给天下人看的，告诉大家他周傅和商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怕以后会有什么事牵连到家人！”
韩奇点点头，对屈正说道：“给老师写封信，请老师查查神京里有没有一个叫肖木禾的人，还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