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你
又想看雪
你在咫尺
雪在天涯
孤身撑着油纸伞
白衣裳
遇见你
转身奔向天涯
池禾禾懊恼地把手机摔到床上,柔软的床垫吸收了她的大部分怒气,手机只弹起了几厘米就陷在了棉被里,完全没有直接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来得爽快解气。
过去与未来搅和在一起,撕扯着纠缠着,池禾禾实在是梳理不开。
她要跟过去的自己诀别,或者说她已经诀别了很久,只要最后一个仪式就好了,就一句话那么小小的仪式,她就能重新开始,抖一抖尘封已久的翅膀,向充满阳光的地方飞去。
可这句话需要从陈默口里说出来,他突然失踪一般的离开,在池禾禾看来,太过生硬残忍,那不算完美的结束,只是活生生被砍断,鲜血汩汩直流,悲壮炫目,结出的疤也太过可怖,时常还会被揭起疼痛万分。
她想强行把时间倒回到她提出分手的那个晚上,她要重新再来一次,仿佛出演了一场舞台剧一样,在演出之前不都有彩排吗?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直到大家都满意为止。
“要不……我们分手吧!”
“好!”
“你珍重!”
“你也珍重!”
这才是一个完整的仪式,这才是波澜不惊的告别,这才能让人放下包袱转身奔赴天涯。
池禾禾的情绪有点失控了,她蹲在地上,双手握拳抵在眉间,额头的青筋突突跳动,背上渗出了汗珠。
她在努力控制着,焦虑的火星子就像被风呼呼吹着,眼看就要窜成火苗,熊熊焚烧。
“宝儿~在干嘛呢?”
今晚池禾禾有了一个新的昵称,宝儿,这是多么甜腻的称呼,这是有多疼爱才能脱口而出的称呼。
池禾禾拿起手机,像是被什么冲击着一样,嘴唇在颤抖。
她能回复什么呢,说她正在生气,为什么生气?
她无法说出口。心里一连串的“对不起对不起~”。
“宝儿~在干嘛呀?信息也不回我。”见池禾禾迟迟没有动静,柴乔西的电话打了进来。
“没……没干嘛,就是有点累了躺了一会儿,没有看到手机。”
池禾禾撒谎了。
她无法原谅自己,似是在弥补,很快就用很关切的语气说,
“你在干嘛呢?怎么那么晚还不睡?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可是……我好想你呀!”柴乔西故意把声音拖得很长很长。
“不是才分开吗?”池禾禾又温柔了起来。
“就是因为分开才更想你,怎么办?要是能不分开就好了。”柴乔西应是平躺在床上的,懒洋洋的声音。
池禾禾“嘿嘿”一笑,她的情绪缓解了不少,柴乔西的寥寥几句就把她已经窜起的小火苗压下去了。他更像一颗鼓囊囊的彩虹色气球,总能在她溺在水里时抬手便能让她抓住。
聊了好一会儿,说尽了各种面对面时无法说出口的甜腻的话,在池禾禾的催促下,柴乔西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大概是睡去了吧,带着在电话里讨到的一个亲吻。
挂了电话,池禾禾走进了浴室。
热水从蓬头洒下,直冲头顶,似是要把那点点火星子也彻底浇灭了,以免它时不时又出来作妖,以免它又像魔鬼一样把她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浴室里水雾弥漫,令人窒息。
陈默总能让她有这种窒息的感觉,即便他站在百里之外,只要他的目光掠过她的领空,就如乌云压顶一般令她喘不过气来。
池禾禾被淹没在水雾里,用力吸着仅有的一点点尚未被逼走的空气,摸索着拿起浴巾捂在胸口,逃也似的冲出浴室,跌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着,头发上的水珠连成了线,滴落在靠垫上,渗进了海绵里。
缓了好一会,池禾禾拿出手机,还是忍不住再次添加的那个微信,这次,她附带了备注:我是池禾禾。
几分钟,从未感觉如此漫长。
微信跳出了一个对话框。已通过好友验证。
窒息感又扑面而来了,池禾禾手脚冰凉,心率缓慢。
她用颤抖的手指点开对方的头像,一张手绘的巴黎铁塔,底色是黄灿灿的。
多年前刚搬进那个出租屋的时候,陈默拉着池禾禾的手说:“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了,我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给我们买个大房子。”
“我要一个大大的厨房,我想每天都在家做饭,我做饭,但我不想洗碗,你洗碗,还要扔垃圾。”
“我们要有一个书房,我要买很多很多书,以后要是我们吵架了,我就躲在书房里看书,但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我不想一个人在书房里过夜。”
“我们就不要买电视机了吧,每天看电视不好,我们以后就陪孩子看书,给孩子读故事。”
“我们要……”
“哎……我们去旅行吧,反正那个时候你已经很有钱了,我们就每年出去旅行,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然后东欧西欧来一波,我要去西洛文尼亚,听说那是一个这辈子一定要跟最爱的人去一次的地方,还有还有……我们去高加索探险,你不会俄语我英语也不流利,估计我们会被卖掉吧哈哈哈。”
“算了算了,我们不去高加索了,去巴黎吧,那里很烂漫,我想带上头纱,我们在巴黎铁塔下拍张戴头纱的照片,你觉得怎么样。”
那晚的星星铺天盖地,与地上的灯火连成一片,池禾禾和陈默在阳台上看着夜空憧憬着。
你是陈默吗?
池禾禾发了个消息过去。
许久,对方并没有说话。
是你吗?
池禾禾忍不住又发了一遍。
别联系!
也别问!
连续弹出来两条消息,消息框白色的底纹直晃眼。
池禾禾莫名就被激怒了,羞辱感直冲脑门,紧咬着下嘴唇直至发紫,眼泪夺眶而出
,这算什么?
你这算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要找你干嘛?你以为我要找你复合吗?你以为我是来求你回来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块块干硬的泥土,沿着城市上空缠缠绕绕的网线,穿越虚拟空间,冲出屏幕,砸在对方身上,还不解恨,恨不得这些泥土上沾满新鲜的牛粪,臭烘烘的,一并砸在他身上。
你可能无法相信,一个人就是这么轻易被另一个人激怒。池禾禾也无法相信。
消息如石沉大海,对方没有再回复片言只语。
带着怒气的池禾禾,辗转反侧,睁眼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