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叶隐故作镇静的站起来整理衣衫。
“我去找菅姨来照顾你。”叶隐说。
叶挽心感觉自己正在被一个巨大的火炉蒸烤。
她感觉心要跳到嗓子眼,身体控制不住的战栗。
“少爷您...”年轻女佣正上楼来,迎头与叶隐撞上。
“菅姨呢?”
“她在厨房呢!少爷您找我也是一样的。”年轻女佣满是期待的看着叶隐。
“少爷您怎么下楼了,小姐她自己在房间吗?”菅姨刚要上楼,看到叶隐皱着眉头,关切的问道。
“菅姨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去楼上看她吧!再请个医生来...”
“哎,少爷,少爷,少爷您别走啊!”年轻女佣紧跟着叶隐说。
叶隐快步下楼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屏风后面。
菅姨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小隐这孩子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菅姨把目光从屏风处转回,落在年轻女佣身上。
“你还在这干嘛?还不把百合雪梨汤给小姐送过去。”菅姨颇有不满的对年轻女佣说。
年轻女佣撇撇嘴,翻了个娇气的白眼。
心中嘀咕:她算哪门子小姐,丢了这么多年,鬼知道她都干过什么。她一回来,没多久叶先生就过世了。谁知道是不是让她克的,切!
“哒,哒,哒...”
年轻女佣穿了双油光发亮的黑皮鞋,踏在木制的楼梯上,哒哒的响。
一双嫩白的手端着纯木制的托盘,倒感觉她更像是这家的小姐,要不是手里还端了碗百合雪梨汤的话。
到了二楼楼梯拐角处,女佣见菅姨没跟上来,又朝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在二楼走廊上。不知有意无意的抽动了嘴角,娇俏,且故作优雅的捏起白瓷勺,细品碗中美味。
她喝了一勺后,感觉不错,忍不住又连喝了两大勺。见本就不算大的碗,被她一喝,几乎喝了三分之一。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了些怨气的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喝完还抿了抿嘴角,小心仔细的擦掉碗边沾掉的口红。
然后端了空碗在回廊溜达,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又恍若无事的下楼去。
叶挽心的心跳,在叶隐离开房间后慢慢恢复了正常。她趴在窗边,窗沿不高,叶挽心坐在地上,一支胳膊担在窗台上,嗡嗡乱想的脑袋枕在上头,发呆。
叶隐走出去好远才回过神来,自己为什么要逃,而且还是落荒而逃。
他回望叶宅,感觉叶宅的方向,天空变成了好看的橘色,又有点像桔红,总之是很温暖的颜色。
他忽然故作轻松起来,不仅是精神上,身体里的血液循环也跟着松快了,通体舒畅,
就好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
山地车的车轮被他蹬得飞快,风嗖嗖的从他耳边疾驰而过。空气像对他都没了阻力,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也许只有五六岁。
那时候他还没来叶家,不认识什么画家,也不用担心让什么人失望。他的身边都是同他一样的人,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孤儿院就是他们的家,这里的人就是比亲人还亲的人。
他从三岁时进到这里,住了三年,虽然很多事情他不太记得了,但感觉不会错。
好多时候,过去的记忆模糊了,但感觉还在,情感会一直在,并且不断变浓。
叶隐记忆里孤儿院的画面是模糊的,感情却很真很真。那是一种快乐的,自由的,幸福的感觉。
当然也有一些不很开心的时候。
那就是他们都会长大,其中的一些孩子就会被人领走,他听院长说,这叫收养。从此以后这些孩子就是有父母的有家人的了,不再是孤儿,慈眉善目的院长眼里闪着光亮。
“家是什么?”天真的木磊(叶隐在孤儿院时的名字)好奇的问道。
这时候他六岁,不断的有身边的小伙伴被带走。他不知道他们要去到哪里,但他感觉这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他知道他的朋友们可以有自己的亲人,可以认识更多的朋友,即使木磊他自己很舍不得他的朋友,却愿意因为朋友开心而开心。
“家啊,家就是有亲人在的地方。”老院长语重心长的说。
孤儿院的院长是个年纪六十慈祥的女人,她有一个痴呆的儿子,就在院里的桂花树下躺着,只要不刮风下雨,他就躺在那里,躺一整天,不哭不闹,也不睡觉,就是圆睁着眼看天。
原来也不是这样的,好像是在他三十岁那年,老院长被查出了癌症,是中期,乳腺癌。
那时候老院长五十三岁,她的心态很好,看的很淡。也许是一生经历了太多风浪,如今看来什么也不可怕了。
她的丈夫在她儿子三岁的时候出车祸去世。往后的这些年都是她一个人照顾儿子。
儿子一天天长大要去上学,她的儿子很乖的,从来不用她担心什么。她当时就是在这家孤儿院工作,每天照顾这里的孩子们。想用自己的悉心照顾给这些掉在地上的孩子多些温暖。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可有一天她儿子青紫着脸回来,那时候她儿子也就八岁,门牙不知怎么掉了一颗,嘴唇上还在渗血。
她丢掉手里的活,她正在给孤儿院的孩子洗衣服。
轻手捧着儿子的脸,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小心的去看儿子的身上有没有事。她看到儿子被撕破的衣服上沾了血,掀开衣服一看,当即嚎啕起来。
儿子的身上除了被擦破的新伤,还有许许多多的旧伤,有的淤青周围泛黄,都要好了,而她竟然忽略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孩子受伤了都不知道。还有许多没好的,有些地方结了血痂,是破了的。
她好想一把把儿子拥进怀里,可是她又好怕弄疼儿子。那天她没去问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此后儿子不再去上学,而是留在她身边自己教。
她和儿子的感情极好,感觉好的有些过于奇怪。儿子的一切她都要过问,如果儿子不回答她,她就会暴跳如雷。
后来她的儿子习惯了,也就一直这样了,她的儿子从来不和别人交朋友,连孤儿院的孩子她儿子都不理。就只和她说话,呆在她身边,学习也好,工作也好,都一样。
直到她得了癌症,乳腺癌,她已经五十多了,又经历颇多,感觉看的很开。
可她的儿子却受了极大的刺激,起初做事毛手毛脚,丢三落四,常常一个人独自坐在桂花树下嘀咕。
老院长的病有一阶段病情恶化,不得不住院,老院长的儿子就日夜陪在医院里。老院长做手术那天,下起了史无前例的暴雨,电闪雷鸣。医院走廊的灯忽明忽暗的,静悄悄的手术室外就他一个人,蜷缩在长椅旁,瑟瑟发抖。
手术结束时,他已经昏迷了。护士推出术后的老院长,发现地上还倒了个人,又赶忙把他也安排去了病房。
老院长好了,可她的儿子却整天说些胡话,疯话,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个小孩子。到现在也是如此,而且他谁也不认识,记不得。今天你和他解释半天,他才勉强记住你,明天再遇到你他还是不认识。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看来也不一定。如果可以选,我想老院长一定宁肯自己下不来手术台,也不要儿子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