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余离惊呼出声,哪怕早有预料,余离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祖父您的身体真的就......就这么差了吗?”余离双手捂住脸庞,掩饰着自己的神情。极力遏制着自己不要再哭泣,可是眼圈还是不自主的红了。
舒鸿笑了笑,安抚道“别再哭了,时间还长着呢。祖父应当还是能撑一年的,祖父也要看着我家的小阿离能独挡一面的啊。现在说的这些,你要记住了,祖父啊,也怕以后来不及交代。”
“我没哭,祖父。您接着说。您说的我都会记住的。”余离带着鼻音的道。她心知祖父现今有事情要嘱托,自己不能够这么情绪化,这样也会让祖父不放心的,毕竟......她已经长大了啊。何况说是一年可是.......余离将视线投向窗外,碧湖的水轻轻摇曳,晨间的阳关洒在湖面上,想给湖面铺上了一层细沙。春日的和风缓缓拂过余离的面庞,像是温柔的情人在面颊上轻抚。可是余离的心却一片冰凉。
余离知道若是祖父真的还有将近一年寿命,不会要到和二伯联手的地步,不会让自己进这烟雨楼,不会都不敢直接唤我回舒家大宅。祖父他......应当是快没时间了吧。余离直视着祖父,泛着苦意的问“祖父,您当真还能撑一年吗?可莫要再瞒着我呢。”
“没事的,祖父总是要看到阿离可以独当一面的。”
“是......”余离又想要哭,她觉得自己不该问下去,可是......“用药了吗?祖父?”
舒鸿用手撑头,按了按眉心,想是有些乏累了。“我走之后,连着烟雨楼的这一片长廊也都烧毁了吧。这一片荷花......”舒鸿望着湖面,沉吟良久道“算了,荷花还是留着吧,也算是留着一个念想吧。”
祖父没有正面回答,却无疑是默认了。祖父他.....为了让自己可以更好的掌权,要用虎狼之药吊命罢了,这样也能够替自己震慑那些蛇鼠之辈。毕竟,哪怕祖父不能视事,他活着就足够了啊。余离苍凉的想,若不是自己太过无能以至于无力弹压族人,否则何苦让祖父至死也放心不下自己,要为自己勉力支撑?在人生的最后还要受着莫大的痛苦甚至到最后连活着都是一种折磨。余离叹息的想,自己真是不孝啊。若是自己哪怕再大上两三岁,也不会如此被动。
烟雨楼上,余离无比清晰的明白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依偎在长辈身边尽情哭泣的孩子了,她终究是要学会一个人独行的,终究是要成长为自己的参天大树。
余离打起精神“祖父,烟雨楼内的物品呢?”
“这些啊”舒鸿慢慢的笑了,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怀念的道“都是你祖母的陪嫁之物,要不然就是我们一起收集的历朝遗留的古物,她啊,最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了。我要是真毁了,她怕不是要难过好一阵子,我又怎么舍得她难过呢?当年还说要将这些传给我们孩子,过一阵我将它们收拾出来都直接存入你的私库就好。”舒鸿顿了顿接着道“你祖母那一脉向来子嗣单薄,到最后也就只有她这么一点骨血,更何况与其它支脉的人都已经血脉疏远了,而且散落四方少有来往,所以大半家私都作为你祖母嫁妆传到了舒家。里面有好些是她家族传承数代之久的珍贵之物,若是我去之后,有你祖母家族的人向你索要,你不必搭理,毕竟你才是我们所承认的血脉。”
“祖母家族是?”余离试探的问道,自从祖母去世之后,关于祖母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一种禁忌,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也不会有人随意诉说。随着时间流逝,知情的人更少了。烟雨楼的事情能够知晓,一方面是因为它名气太大总有人心心念念,一来二去总是能够知晓一点。另一方面也是防止旁人因为不知情而给烟雨楼内的事物带来意外的损坏。
“你祖母姓余,和余修雅那一脉是同姓同族。”舒鸿嘿然到“要不然我当时怎么可能会同意余修雅那个女娃随意给我后嗣定下姓氏。若认真算起来的话,你祖母的曾祖那一代应和他们那一脉是亲兄弟。”舒鸿面带欣慰的看着余离“你应是我和她同族血脉中最亲近的后嗣了。”
不仅血脉亲近,而且生父生母都是嫡出,在家族中也都是骄行众人,毕竟一个默认的少族长,一个是长辈千娇百宠的女儿,也不算是辱没了。本身又是天资出众,从不懈怠。若一定要有什么缺陷的话,也不过是算不上正经的嫡出,不过若是的话亲生父母也不会不闻不问,哪会像现在这样亲近自己。当然这些话就不用说出口了。
“祖父,烟雨楼烧毁后的灰烬要不要埋到......”
“直接埋在碧湖下面吧。就让这旧日春光和我一同埋葬吧。不必费心运到祖坟了。”舒鸿语带叹息。
“好的,祖父您放心,烟雨楼只会是您的。”余离面色严肃道。
烟雨楼啊,有着长达数百年历史,是碧湖边一景,最盛的时候甚至传出不登烟雨楼,不见碧湖景。当年舒家祖上于碧湖边修建了它,随着舒家兴盛发展,它渐渐的从观景之地变成了舒家临近碧湖别苑的一景,不再是旁人能够随意登上的了。但关于它的赞美一直不绝,无数文人墨客为其写下篇章,又有多少人求见舒家只为见其一面。因为战乱,成为舒家邬堡的一部分,外人都以为它因为战乱毁弃了。可谁又知道?不过是因为不得扬名罢了。随着祖母逝去成为一个人的缅怀之所,无数人等待再次登楼,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它的名声随着祖母一起埋葬,如今又要随着祖父的逝去化为飞灰。
“烟雨楼当年久负盛名,我之所以能让这名胜变为了我的私宅一景,而不是随意让人登楼观赏。一是我们舒家至今门第不落,它还能够算是私产。二是这些年来少对外人言说,旁人便是看到前人留下的诗句也只以为它已经随战乱毁去了。三是你曾祖疼爱我,我也有能力守着它。我去世的时候,会留下口信要求烟雨楼随我一同离去,但总归它名声太大了,恐怕有些族人不舍它毁弃会对外放出风声。所以为了避免被众人施压,届时你要快些,别让他们反应过来,要不然也是千难万难了。等到销毁了,也不会有族人为此放手一搏了,外人也不能够知道这被毁的烟雨楼是古迹还是今人重造的。毕竟它也有几十年不曾见外人了,纵是有些族老知晓真相,但只要先毁弃了,他们为了子孙后代他们也会掩下此事。”舒鸿苦笑道“也是我不忍心对毁弃它一点点,这毕竟是你祖母所爱,又陪伴了我许多年。但我又不甘心它给不相干的人随意赏玩,故而也只能留下遗愿待你实现了。”
“您放心,烟雨楼只会是您的,祖父。您之后再也不会有旁人登上烟雨楼了。”余离再次强调道,哪怕她不知道祖父为何一定要毁弃这一片古迹,哪怕她也觉得如此太过可惜,哪怕余离知道自己毁弃烟雨楼之后将会面临族人怎样的责难,但那又怎么样呢?她一定会帮祖父完成心愿的。
舒鸿目光悠远,似在叹息似在怀念“嗯,我总是不希望它会属于旁人。今天的第三件事,是我和你二伯做了交易。他也是知晓我如今的身体状况。”
余离惊呼出声。哪怕祖父和伯祖父这些年一直联手弹压族人,但彼此之间也不是真的亲密无间,相反这些年彼此算计不在少数。要不是因为祖父和伯祖父膝下都子嗣单薄需要联手应付族人,否则早就反目成仇了,也不至于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哪怕是面子上的。这件事让二伯知道,不是要白白将祖父多年积蓄白送给二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