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一页,孟河靠着墙慢慢地蹲在了地上。虽然刚才在面对封吉他们的时候,孟河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可当可能变成现实的时候,他还是一样地不明就里,不知所措。
将白羽卫交给我,将夜莺交给我……,为什么要交给我?
不止这一个问题,孟河此刻心中有千百个问题得不到解答。他环顾四周,除了前面坐着的七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之外,这里就他一人。没有人能给他答案,没有人能给予他帮助。无边的恐惧向孟河袭来,他仿佛看到自己置身于汪洋之中,毫无反抗的余地地在波涛中飘荡。
坐在石室里的七个人从一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孟河,当孟河无助地抬头望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似乎完全解读不到孟河眼中的情绪,依然是目光炯炯地看。孟河心中的惧意更盛,他想走,他想站起身就跑。当他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跨出第二步的时候,眼前便浮现出严闻、封吉、施安……那一百多人的面庞以及他们那同样炯炯有神的目光。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收回了那刚踏出去的一步。
孟河咬紧牙关,紧闭双眼,终于在混乱不堪的脑海翻出来一句完整的话,“贤弟只需把盒子里的那张纸交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便可接管夜莺。”孟河根本没多余的精力去理解这句话的意义,好不容易才从这一句话中提炼出几个动作来:他将盒子里的那张纸取出来,看都没看一眼,便步履维艰地走到离他最近的那个人面前,将纸扔在那人身上。
孟河的神思继续在自己混乱的脑海里游荡着。
坐在石室里的七个人将那张纸传阅了一遍之后,便齐齐地向孟河跪了下去,嘴里还说着些什么,孟河已听不太清。
之后便有一人抬起头来看着孟河,嘴巴一开一合地动着……
那个人说完之后,另外一个人接着他刚才的样子,嘴巴一开一合地动着……
当又一个人抬起头来看着孟河,准备张开嘴的时候,孟河混乱的脑海里突然波涛汹涌,惊天骇浪往来不息,瞬间便将孟河淹没其中。
当封吉看到孟河从破裂的白羽卫浮雕中走出来,惊讶的神情只在脸上停留片刻便消失不见。作为一名白羽卫中的佼佼者,他拥有着对命令的绝对执行力。孟河的出现是司徒南的一手安排,所以在封吉看来这也是一种命令。他也无须多想。
当看到孟河接下来那糟糕得透彻的表现的时候,他担心了。他担心白羽卫的未来,毕竟他们随时都可能与玄羽卫正面交锋;他担心孟河,这样的局势对于他来说太强人所难了。但在担心的同时,他又在心里肯定着这些担心,这种肯定的源泉来自于司徒南。
封吉同身后坐着的一百多人一样,他们眼睛看着孟河刚走进去的那扇门,心却担心着石室外面的事。
孟河终于再一次出现在封吉等人的面前。
封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孟河的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又说不清道不明。
孟河走到众人前面,站在那中间有一条裂纹的白羽卫浮雕前,紧张却不失坚定的眼神从每一个座位上扫过。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散”。
众人默默地起身,离开石室。
当孟河重新坐到马车里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白,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清晨特有的清凉掺杂在风里吹在孟河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车走得平稳了,窗外也不再有风吹进来,车里渐渐暖和了。这个时辰的睡眠是最香甜的,再加上孟河身体初愈,所以毫不费力地就睡过去了。
是封吉把孟河叫醒的。他看到孟河的马车停在角门那里,好一会儿都不见动静,便赶过来瞧一瞧。看到孟河歪倒在车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便大叫了两声。结果,孟河就醒了。
封吉扶孟河下了车,俩人一起走到堂上,早已有人将早饭摆好。孟河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这堂上挂的横匾上题的是“葸无堂”。
孟河吃过早饭,便和封吉来到正堂。堂下已聚集了几十人,除了几个刚在石室里见过其它的大部分都不认识。在孟河来之前,严闻、施安、顾大右已以少掌使的名义向大家解释了孟河的身份。
葸无堂上本就禁止大声喧哗,孟河和封吉来了之后则更加安静。
孟河落座之后,便道:“玄羽卫昨夜可有动作?”
施安前跨一步道:“探子回报玄羽卫并无异常。”
“嗯,”孟河沉凝片刻道“继续按昨晚的命令执行。”
众人道“是”之后便又恢复了沉默。
“没什么事的话,就散了吧。”孟河道。
众人行礼之后便出去了,堂上只留下封吉等人。
孟河笑了笑站起身来,向着四人行了一礼:
“在下出身卑微,见识短浅,无德无行。既无临机决断之魄力,亦无运筹帷幄之心智。今迫不得已而受司徒兄之命,执掌白羽卫,孟河虽无意于此,但又明白推脱不掉,只得在此滥竽充数,暂坐这掌使之位。待我查明司徒兄踪迹,必将此位归还或另举贤能。在此之前,年幼之人,学浅无知,难免有得罪各位之处,还望各位少掌使定要海涵并严厉指正。另请各位掌使勿惜胸中博学,多多赐教。”说完又是一礼。
四人闻言纷纷跪地:“掌使言重,我等唯掌使马首是瞻!”
孟河听了他们这句话,当即重重跪到地上,双手叩地,大声道:“孟河人微言轻,亦可谓不谙世事,但自问行事还算光明磊落。刚才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字字皆是真情,并无伪探虚实之意。各位少掌使若是如此,孟河就算落得个‘交而不信,谋而不忠’的罪名,也万万做不得这白羽卫掌使之位。”说完爬在地上不起。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没了主意。
只见严闻起身道:“掌使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分上,大家也就不打哑谜了。我们四人都是掌使一手带出来的,掌使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既然掌使做了如此安排,我们当然会遵命而行。但是,若你在位之时,做出任何不利于白羽卫之事,我严闻便第一个找你算账。关于你所说的问题,只要是事关白羽卫,或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事,我严闻也绝无二话,绝无二心。”
严闻说完之后,其它三人也站了起来。并表达了和他差不多的意思。只是封吉在最后还说了一句,“大家都是为了白羽卫,自然就是朋友、兄弟。君子识而后交,还望掌使不要记在心上。”
孟河也起身道:“把话说明白了心里就舒畅了,不然对你们都还要留个心眼,我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那个玄羽卫。”说完五人相视一笑。
几人的笑声还没落,便有小厮一声长“报……”跑了进来,跪在地上道:“报四位少掌使,”话还没说完,顾大右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眼瞎了,没看见掌使在那坐着吗?报报报,眼睛长屁股上去了!”说着又是一巴掌。
这两巴掌打得那小厮晕头转向,到了嘴边的话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行了,不必在意这些小事。说吧,你所报何事?”孟河道。
那小厮从新对孟河行了一礼。“禀掌使,刚才……”他摸着脑袋竟一时想不起来了,封吉等人打趣地看着顾大右,他抠了抠脑袋嘿嘿笑了两声。
那小厮终于想了起来,道:“北门发现七具尸体,巡城小将请施少掌使前去辨认。”说完看了一眼顾大右便退下了。
孟河看了看施安。
施安道:“昨夜派出去的五组探子,到现在只回来了三组。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