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的冬天格外的冷,北风瑟瑟的扑面而来,大家都忙着屋前屋后烤火,聊天。
村北宋成军的家却忙的不可开交,屋外是父母忙碌的身影,屋内是媳妇的惨痛声,他从来没有想过女人生孩子会这般艰难,焦急的他忍不住点起手中仅剩的一根烟,一小时......两小时......
时间在慢慢的过去,屋内的声音渐渐小了。
“生了!生了!”忽然耳边传来产婆响亮的说话声。
宋成军刚想跑向屋内,母亲拦住他说道:“不急!不急!生了就安心了!”两人脸上顿时都露出开心的笑容。
“原来是个女娃!”父亲的话瞬间打断了俩母子的聊天。
“怎么是女娃?”母亲有点不解地说道。
“挺好!挺好!”宋成军憨笑着说道,虽然表面上看着不高兴,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极其快乐的,尽管父母一心想着要个孙子,但是宋成军觉得这就是老天给他的一个恩赐,无论男女都是宝!
村里有一个旧俗:就是男人不能立刻靠近刚生产的妇人,据说是应了那句不吉利。
傍晚时分,宋成军才在母亲的应允下来到屋内。
“辛苦了!媳妇!”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妻子,他顿生怜惜,也暗暗告诉自己要对眼前这个女人加倍好。
“爸妈是不是不高兴?”妻子李芬急切问道。宋成军迟疑了一会,他早就料到妻子会担心,赶忙搬张凳子紧挨床头坐下,温和地说:“不会啊,爸妈可高兴了,而且早给孩子取了名字,我们喊她小颖,正名宋颖。你觉得如何?”妻子听闻,心里顿时放松了许多,连忙点头答应。只是他不曾告诉妻子,这是他早就悄悄为孩子取好了。对于宋成军来说,只要这个家安静祥和,其他的都不重要。
时间在慢慢溜走,转眼到了第二年秋季,有一天清晨,村头的五婶来看小宋颖,在这个村,就属她跟李芬感情好,虽然都是外嫁来的,但是两人像姐妹一般。
只见五婶一进门就风风火火的对李芬说:“芬,家里让你回去一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李芬前几天就隐隐听说母亲好像病了。只是小颖还小,还需要定时喂奶,所以她也只能暂时打断回去的念头,再说来回也要一天。这次听好姐妹亲自传信,她料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送走五婶,李芬来到婆婆屋里,看婆婆正在整理,她怯怯地说:“妈,我可能要回去一趟,小颖可能要拜托你照顾几天了。”虽然知道这个要求会遭到拒绝,但是李芬还是鼓起勇气,因为自己也是一位母亲,此刻的她更清楚母亲对她的重要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婆婆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是还是关切的问道。
“我妈生病了,我想回去看看,不然不放心。小颖还小,带回去也不方便,所以只能麻烦您了。”李芬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
“好吧,那我辛苦一点,但你要快去快回!”婆婆颜娟再次强调道。仿佛对她来说这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一般,李芬连忙点头。
晌午过后,宋成军把李芬送上了回娘家的车,发车之前还拿了100元钱塞给李芬。
望着车缓缓的开走,宋成军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眼前虽然正是农忙时候,但按理自己该和媳妇一起回去走走,只是李芬还是以照顾女儿的理由,让他留在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妻子的用心。
以前车马慢,书信也慢,所以转眼李芬已经回去两天了。宋家却忙得焦头烂额,年幼的小颖似乎已经习惯了母亲在身边的日子,无论婆婆颜娟怎样变着法的哄,孩子还是依然哭闹不止,年迈的颜娟第一次体会到李芬的重要性。孩子离不开娘,自古都如此。
“我拉扯你们兄弟姐妹四五人,也没这么累啊!”母亲忍不住对宋成军发起牢骚。看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宋成军突然更深刻的体会到李芬的辛苦。心中有一丝丝不安的他决定去岳父母家走一趟。
去岳父母家的路是一条曲折不平的山路,这条路,宋成军从前经常走,连路上的景致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今天路过,眼前好像不再是那座山,那条路。他猛然才发现,妻子已经很少回过这个家,而这一切就是因为李芬忙着照顾自己的一家老小,想到此刻,对于妻子多年的付出和对新生女儿的怜爱顿时涌上心头。
天黑时分,宋成军才几经辗转来到岳父母家,远远望着妻子李芬忙碌的背影,宋成军觉得她比离家时候憔悴了些。
宋成军本想告诉李芬,小颖在家如何哭闹不止,但是李芬还是先开了口:“妈可能不行了!”尽管李芬说得很小声,但是宋成军还是隐约听到李芬的抽泣。慌乱的他顿时感觉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可怜的妻子。脑海中本想说的一大堆关于家里的情况,瞬间在脑间变空白了。
“别怕,还有我。我们好好陪着妈,让她安心的离开”他用手拍拍妻子的肩膀。
“妈,我来了,你好好养身子,等好了我带您回去看看小颖”宋成军一看到病床上的岳母,便温和的笑着说。岳母看到宋成军,忍不住伸出手想牵着他,宋成军连忙应了过去,俯身握住岳母的手。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前阵子没通知你们是怕你们担心,现在终于看到你们,我就放心了,但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芬儿,这孩子什么都喜欢自己扛,往后你要多照顾些,成军!”噙着泪的岳母紧握住宋成军的手,安静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妈你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您也是。”宋成军望着掩面轻声抽泣的妻子,坚定的对岳母说道。
秋天的夜晚本没那么寒凉,但是岳母的离开像一阵悲伤的浓雾笼罩着这个家。
转眼已经陆续处理好后事,李芬告别父亲和兄弟姐妹,和宋成军回到了家。
还没进家门,小颖的哭闹声早已传来,顾不得辛苦的李芬心疼的抱过女儿,此刻的她感觉怀里的这个孩子仿佛是她的一切,似乎母亲的离开,让她的思绪有点混乱了。
“你怎么了?最近怎么老是恍恍惚惚的,是累了还是生病了?”宋成军关切地问妻子。
“我没事,别担心我。”李芬努力挤出微笑。朴实的宋成军真的相信了妻子的话。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日子,母亲没有体谅李芬的悲伤,有时候还冷言冷语的。
已经失去了母亲,在这个家里,丈夫和女儿仿佛是她的天地一般,李芬知道自己再怎么跟婆婆争执。为难的还是丈夫,或许她太渴望温暖了,母亲的离开一直像一阵风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围绕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