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之中,鱼把手机关上,稍稍抬起靠在座椅上的身体,右手颤抖地伸向钥匙,动作缓慢,不过几十厘米的距离,却仿佛光年那般遥远,但他最后却是坚定地握住钥匙,启动了汽车,随即仿佛逃难一般,打开车门准备离开。
突然他动作停止,无力地坐了回去,一只手抬起,摁着自己的脑袋,整个人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用着梦呓般地声音提问着:“这是哪里?”
自然无人回答,这只是一个仅有一人的车库,并非有问必答的魔镜。
而此时,时钟滴答的声音自车内发出,愈发地响亮,在空旷的车库中回响着,随即又发出了仿佛扳机碰撞的声音,惊醒了这名有些莫名其妙的男人。
“枪?炸弹?”他的表情忽然变得警觉,本能地想要奔跑着离开声源,只是仿佛重病初愈的病人一般,一抬脚就是一个平地摔,他似乎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一摔把他本就未能完全清醒过来的大脑搅得更是一团浆糊,于是当他再次清醒过来时,便是看到大火与碎片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的情景。
不过一瞬,他便被疼痛与烈火啮噬着,彻底失去了意识。
……
卧室之中,鱼猛地从床上坐起,捂住脑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不住地从脸上淌下,记忆的碎片不断在他大脑中闪烁,刺激着他的痛觉。
怎么回事?逐渐平静下来的鱼有些疑惑,不熟练地转着头,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场景,强行将身体摆出防御的姿态。
在他最后的记忆中,接到任务的他刚从组织离开,但现在却处于这间装修略微破旧的卧室之中,而他对中间的过程一无所知。
而且他现在的身体也大有问题,保持了十几分钟的防御姿态后,他打开灯,抬起手来。这会儿比起刚醒来的那刻,他对身体的掌控能力已经大有长进,起码不至于连一些简单的运动都需要小心翼翼了。
他仔细地观察着自己,展现在他眼前的双手很明显是来自缺乏保养的中年男人的手掌,粗糙,中指处有着明显的老茧,其他地方却相对比较平整,这倒比起他那双因训练和任务遍布伤痕的手掌好了许多。
于是,他站起身来,如同被要求单独过马路的儿童,左右来回观察着,同时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显然他目前所在的仍然是相似的世界,他很快就寻到了洗手间,并且那里看到了他目前最想要的东西——一面镜子。
镜子里所显现的是一个头发有些稀少的中年男子,瘦削,穿着发白的衬衣,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满脸的木然。
果然不是我,鱼心中有些了然,他随后将整幢房子完完整整地搜查一遍,确保安全后,坐回了他最先醒来的床上,开始思考起事情的来由。
鱼对替换他人身份这种事情倒是并不惊奇,在他略为漫长的契约者生涯,他不止一次在执行任务时替换他人的身份。
只是以前是主动,这次似乎是被动。
他必须整理一下已知的情报,并根据这些情报发动他的能力,从而接近真相。
首先,他是谁?
他是鱼,一名受雇佣于组织的契约者,本次任务为:负责回收“钥匙”。
当然不排除记忆被篡改过的可能,组织也曾做过关于将模拟的记忆投入普通人的大脑,使其产生穿越错觉的实验。
那么他姑且以这一身份往下思考。
他是一名契约者。契约者可以简单地等同于常人印象中的超能力者,但相较于超能力者来说,他们的限制更大,同时还要在能力发动后支付一定的代价,代价与能力并无直接的联系,也有人的能力与代价相互抵消,比如能力是治疗,代价是杀死治疗的人。
而他的能力是预知,代价则是嗜血,在现代社会这样的代价完全可以用一些提前备好的血制品所解决,能力的性价比极高,因此他可以说是相当好用的契约者。
但能力的发动仍有所限制,就仿佛游戏中的技能CD一样,尽管出于自保他并未接受组织的实验观察,但在他常年的使用中,他发现他的预知能力使用间隔时间与所预言的时间正相关,预知一天,使用间隔便是两天,预知两天,使用间隔便是四天。
至于组织的身份,他其实也并不清楚,他脑海中任何对组织背景的探查都被屏蔽了,这同样是一位契约者的能力。
他的记忆停止在了离开组织总部的那一刻,其实这完全可以排除掉被契约者攻击的可能,组织在其余契约者眼中可以说是臭名昭著了。
那么导致他记忆缺失、身体转换的问题只有发生在他从总部离开去抓捕“钥匙”的那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中必然隐藏着与凶手身份有关的线索。
可惜,预知能力并不能回溯过去,鱼不无遗憾地想到。
但他仍然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一或几位凶手不直接处理掉自己,而是选择了现在这种处理方式。
同时,他所要知晓还有的他醒来前所做的那个梦的意义与这具身体的身份。
已知的太少,未知的太多,他又不是浓缩的侦探,鱼摇了摇头,现在想来,他只能以这种方式发动能力了,尽管这样使用能力实属暴殄天物,但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他从厨房拿了把菜刀,找来打火机简单地烧红后,找了根无关紧要的静脉割下,忍着疼痛,趁着伤口尚未凝结,将其凑到嘴边,一边吸吮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喊道:“呈现于我眼前。”
契约者的能力并不一定要喊出话来,但根据组织的研究成果,寻找合适的锚定语能够增强能力的效果,作用机理大概类似于自我催眠之类的。
电影胶片一样的内容自虚空浮现,漆黑的片段即将转明,他定睛看去,准备将未来的景象纳入脑海时,仿佛有一记重锤打在他的脑袋上,让他眼睛,鼻子,耳朵同时渗出鲜血来,他有些惊愕,这是他的能力在冷却期被强行发动的副作用。
他先前发动过能力!
这不可能。
鱼强行定住精神,努力地盯向胶片,但他只看到几页画面,便眼前一黑,丧失了意识。
另一边,城郊的某所别墅。
一个哈欠连天的男孩,身旁的手机忽然亮起,他放下手中的平板,查看了消息,顿时来了精神,随手关掉游戏,躺到床上,自言自语道:“他可终于再睡着了,我还以为今晚的探索就到此为止了。”
那么,游戏开始,他闭上了眼睛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