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山半推半就地跟儿子来到住院部，一路上没停止碎碎念。
前几年医院扩建，有两栋住院楼是新的，他被分到的两人间还没人入住。
扶着他躺下，郑大龙说：“休息一会，我去买点东西。”
郑开山轻叹一声，妥协道：“嗯，去吧。”
郑大龙把窗户打开通风透气，半掩窗帘，这才离开。
大概是今天疼了太久，郑开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正好看见郑大龙放下手上的东西，他买回一份皮蛋瘦肉粥和一根玉米。打开粥盖扇了扇风，等没那么烫才能给他吃。
郑开山第一次和儿子独处这么长时间，只是没想到地点是在医院。
“你吃过晚饭了吗？”
他一直都在忙前忙后，郑开山很怀疑他会忘记吃饭。
“吃过了。”
郑开山还是盯着他看，似乎要用肉眼确认虚实。
郑大龙像是故意躲避他的目光，站起来去把窗帘拉得更开了。
回来摸了一下粥碗，“可以吃了。”
郑开山机械地端起碗，现在这个感觉陌生得有点不真实。
陈露思总算体会到了，心里有事根本没办法去做其他，原来等人回复信息是这个感觉！
上一次等不到他的回信是因为手机坏了，这次是什么原因呢？她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想想又甩了甩头。
决定再给他发一条信息：忙完了吗？
发送出去没多久就后悔了，但是已经无法撤回。
看下时间，现在问他这个问题也不算突兀。
简单地煮了点东西吃，陈露思心不在焉地看向特意放到餐桌上的手机。
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死心地走过去看，还是一样！
此时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对话，一个说给他打电话吧，他不是不回信息的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呢？另外一个说你太敏感了，智商变低了吧，工作忙起来的话哪有空看手机！所以她到底要听谁的，无解。
陈露思拿着喷壶在阳台浇花，目光却是放空的。
敲了几下脑门，有点接受自己变傻的事实，没经验惹的祸！
想通之后不再纠结，还打开电视选了一部电影看起来。
故事冗长的剧情片让她不断走神，忍不住打瞌睡的陈露思被手机铃声惊醒。
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拿起手机，看到是她期待的名字，长舒了一口气。
郑大龙：“对不起，现在才联系你。”
陈露思听出了他的声音比以往还要低沉。
“没关系。”
一时间空气寂静下来。
“你们工厂挺忙的吧？昨天麻烦你了，浪费你那么多时间。”
郑大龙：“没有，不浪费。”
看他着急，陈露思有点不忍心，轻笑道：“我是问你忙不忙？”
“不忙。”
这样一问一答很像流水账。
电话那头传来小孩尖锐的哭声，由远及近。
陈露思问：“怎么了？”
对方没了声音，像是在走路，慢慢地又安静下来。
郑大龙：“我在医院。”
“怎么会在医院？发生什么事了？”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郑大龙：“没事，我爸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是在哪个医院，严重吗？”
郑大龙：“市人民医院，刚给他安顿好。”
“你要留下来陪护？”
郑大龙：“是，今晚住宾馆。”
陈露思敛神想了一下，说：“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找你。”
刚才梁小东把父亲的东西拿来了，郑大龙想到他也要买换洗衣物，就跟她说了在医院附近的商场见。
赶在商场关门前买了几件衣服，这还是他近两年来第一次买新衣服。
陈露思在商场中庭坐着等他，怕陪同一起会不自在，也知道他想速战速决。
商场后面就是花卉公园，两人坐在林荫道入口的石凳上。
她身后的路灯照过来，橙黄色的灯光把郑大龙的脸映衬得发红，刚毅冷峻。
“厂长他，还没检查出是什么问题吗？”陈露思问。
“还没有。”
会需要住院观察，陈露思不禁有点担忧。
“观察多久才能检查？”
郑大龙摇头，“还不知道。”
陈露思抿了抿唇，说：“没事的，上次我见他还挺好的。”
郑大龙低下头，思忖半晌开口：“有一段时间了。”
“是哪里不舒服？”
“初步检查是食道有问题，可能是癌细胞。他最近都吃得很少，吞咽困难，经常胸闷咳嗽。我很早前就发现了的……”最后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郑大龙别过头，看到有几片树叶正在掉落。
陈露思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还没确诊不是吗，可能没事呢，不要太担心。”
很想让他放松一点，转移话题说：“这几天就住在前面的宾馆吧，离医院和公园都近，空气好。”心情也能好点。
郑大龙点头：“好。”
离他很近，陈露思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饿了，晚饭没吃饱，你陪我去吃点宵夜。”
陈露思把他拉起来，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看到食物郑大龙才觉得饿，收到指示后开始埋头“奋战”，把一桌烧烤都干完了。
想起他的车给梁小东开了回去。
“我的车没开出来。”
“我打车就行。”
“安全吗？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陈露思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郑大龙解释：“我们一起打车，我送你回去。”
陈露思笑，“放心吧，很安全。你就这么希望我早点回去？”
“不是，有点晚了。”已经晚上11点了。
陈露思倏地站起来，“好吧，现在回去。”
郑大龙过去牵她的手，想等她先走。
陈露思也没动，手上稍微用力意想挣脱，但是对方丝毫不放松还趁机和她十指相扣。
“我要回去了。”用指甲抠他的手背。
“我去叫车。”说罢把身边人的手牵得更紧了。
陈露思在上车前抱了他一下，还捏了他的脸蛋，没什么肉，手感不太好。
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不要胡思乱想，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望着出租车消失在夜幕中，郑大龙深邃的眼睛变得异常透亮，他有了可以追逐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