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芜城清凉凉的空气中带着些湿润，没由来的让人舒服。可是，只有很少的人才有机会好好享受这一刻。
刚荣升高二的同学们，显然不在此列。除了别样宽裕的午休时间之外，清河对于晚自习也很有自己的想法。除了高一的走读生可以不用上晚自习之外，其他同学都至少必须上前三节晚自习，更不提住校生。
高二二班教室，直到第四节晚自习，也只有稀稀拉拉几个空位，是已经走掉的走读生们。
白芍拿着刚接满热水的保温杯，把杯口置于眼部，想要用蒸汽熏蒸，舒缓眼睛的疲劳。
看书看多了，到第四节课总觉得有些胀疼。
熏蒸的间隙，她用另外一只眼睛的余光，瞟到自己的同桌。班里的“睡神”此刻正安安分分地坐在教室里写数学作业。
毕竟成绩不可能是大风刮来的。
白芍把头转向墙边，让另外一个眼睛继续熏蒸。
熟悉悦耳的铃声响起。
三五个住校的男生围了过来。“我去，山神真的在写作业啊。”
李东旭翻了个白眼：“废话不写作业，他天天交的都是屎啊。”
谢长山在后面踹了他一脚。“说啥呢？”
倒是刘恒瑞在一边笑了：“山子也平常有空的时候都会写写。”
“这倒也是。英语课写化学作业，化学课写物理作业。”
“话说山子，你刚是不是出去了？”
“去哪玩了呀？”
“去操场逛悠了一会儿。”
“我去，这哪是一会儿呀，你哥他一会儿就是三节课。”李东旭又翻了一个白眼。
谢长山不耐的，又踢了他一脚。“行了，散了吧。”
“你们挡到人出来了。”
男生们闻声望去。
被人群挡住的白芍，“……”
边上几个男生往后退了几步。白芍埋着头借着这个空隙走了出去。
“芍子，这儿呢。”陆欢欢正站在郁离课桌旁边，朝她招招手喊道。
白芍走了过去。
郁离朝她点点头，算打招呼。接着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目前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兼学习委员，老蒲给了她一些资料还没整理完，得带回去继续整理。
白芍跟着在一边等候。
说来她跟郁离之间并不太熟。
郁离郁离，和她的名字一样，女孩儿气质有些清冷，有距离感，但是长得很是惊艳。白芍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都愣了好几秒。
之前年级上一些好事的男生，还给她取了个“冰雪女神”的称号。
倒是自己原来小组的陆欢欢，和郁离之前是一个宿舍的，还挺熟的。
白芍想到课间陆欢欢来找自己。
……
“芍子，待会儿晚自习下课一起走吧。”陆欢欢睁着圆圆的一双大眼睛。
眼里的企盼让白芍吐到嘴边的拒绝，没能说出口。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陆欢欢迫不及待的说道。
白芍想着梦尧说，可以多留点时间跟室友相处。
想了想，她点点头。
陆欢欢欢呼一声，接着拍拍胸脯道：“那就行。你一起，我就更心安啦。”
白芍莫名：“怎么了？”
陆欢欢解释道：“我之前听一个学姐说，从博雅楼晚上自习回去，最好一起走。路上小树林那段，路灯时好时坏，晚上特别可怕。”
“昨天报道的晚自习，老蒲放得早。”
“反正我是不敢一个人走。”
说完陆欢欢还抖了抖身子。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下课后我来找你。
“对了，还有郁离，她也一起。”
白芍点头。
……
“好了，走吧。”郁离收拾好资料，叫上大家一起走。
出门的时候，白芍往自己座位看了一眼。那群男生还围在谢常山旁边，嬉笑个不停。
人群中间的黑发男生，恍若未闻地拿着笔，唰唰写着作业。
*
清河的夜晚，就和清晨一样，都是白芍最喜欢的风景。没有白天的喧闹和繁琐，空气清冷冷的，带着股能透进人心底儿去的静谧。她喜欢独自漫步在昏暗灯光中的感觉。
路上陆欢欢走在中间。左边挽着郁离，右边拉着白芍，警惕地东瞧西望。
“我听人说，学校都是建在坟场或者是古代的战场上的。”
“说是学生阳气旺，可以镇压阴气。所以才会有很多学校都闹“水”什么的。”
“抱歉啊，我家不让说那个字。家里平常都用水来代替着说。”
左边郁离淡淡地笑了：“感情这胆儿，还是家族传统。”
陆欢欢有些不开心：“才不是！只是家里老人多，有忌讳。”
白芍笑了，她初中也听说过这样的传闻，从没当回事儿。
外婆常说一句话——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们慢慢地往前走，直走到一条树木茂密的林荫道，陆欢欢停下脚步。
“就这儿，我觉得最恐怖了。”
白芍看了看周围。
这是学校的瑞园。小树林后面就是幽静的钟楼小院。其他高一高二的同学，从崇雅楼去宿舍，刚好可以避开这条道。
这条路上的路灯有些忽闪忽灭。白天看来生机盎然的景象，到了晚上，黑魆魆的树枝，确实让人有些发怵。
郁离挑了一下眉：“走吧？”
三人遂结伴往前行。
走着的时候，白芍感觉陆欢欢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汗湿。
她紧了紧回握的左手，想要传递一些力量。
欢欢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害怕。
白芍不由朝郁离望去。
郁离还是惯常的冷淡表情，看不出来什么。
突然，白芍发觉，陆欢欢居然很紧张地抖了起来。
“怎么了？”郁离朝陆欢欢问道。
“你们，”陆欢欢牙齿打颤地说道，“有没有感觉——”
“什么人在看着我们……”
白芍的心也有些被提溜上去了，她慢慢地朝右边望去。
树林还是那样黑蛐蛐的样子。
“没有啊。”郁离也朝左边和四周略打量了两眼，疑惑地淡淡说道。
“不不不，有！”
说完陆欢欢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朝右前方缓慢转头。
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啊！！！！”
陆欢欢吓得往前拔足狂奔。
郁离被她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直跑。
白芍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突然运动起来的室友。
有微风刮过树林，带着些轻微的声响，直吹到她身上，白芍摸了摸自己皮肤上骤起的鸡皮疙瘩。
半晌，她朝陆欢欢跑前的视线方向望去。
在重重枝桠的掩映下，她看到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