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头发少年知道林祀并不知道杨旭是谁，又说了一些事。
叽叽声重新回到了耳边。
牧徒阳又好像看不见林祀一样，高高兴兴地从刘雪家出来，向着医馆走去。
根据林祀这几天的观察，牧徒阳去医馆的时候，是他心情不错，终于挤出一点碎片时间来稍微修炼一会。
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
“也不知道刘雪又干了什么，让这二货乐成这样。”
林祀双腿一动不动，本人却跟着牧徒阳移动。尽管这是林祀的梦，可他就像个不属于这世界的人。一路所有的障碍，林祀全都可以轻松穿过去。
“杨……旭。
他已经当上村长了啊。哪有那么容易干掉。”
“而且，剧情不怎么狗血啊，杨氏是村长的女儿。这东西也猜的到了。”
在第一次见到黄医师时，村长和杨氏在门外等候时，林祀就感觉到异常。那是林祀敏锐地注意到了村长那想要安慰杨氏，却又没能拍到她背上的手。
对于杨氏和村长的关系，林祀准备了两种可能。
其一，村长厌倦和他老伴多年柴米油盐酱醋茶，贪恋杨氏那为数不多的美色。意图伸出自己罪恶的手。
二，张农户去世了，杨氏急于去去寻找下家。把目光放到了权利和号召力都很好，人又看着面善的村长身上。
至于她是村长的女儿，林祀当然很快想到，想到后又感觉这个猜想一点乐趣都没有，便迅速丢弃。
既然事实如此，也没有什么挣扎的必要了。
林祀看着面前的光景，梦境里的时间正在不断地加快。林祀不再被限制到牧徒阳身边。他想一个旁观者观察着村里一天天的变化。
这都是牧徒阳的记忆。
时光匆匆逝去，牧徒阳与刘雪越发的亲近。林雪的父母在牧徒阳的软磨硬泡之下，对他越来越满意。
按照这个过程，两人本应该在适当的年纪直接成婚。
第二年，变故突生。
起初，是连着下了十多天的暴雨。盘山村地势偏低，又三面环山，水位线涨得很高。
刘雪的父母染上了风寒。这种小病是诱发其他病症的引子。算不上严重，却也不能轻视。
牧徒阳找来了他口中的黄老头。
经过医治后，林雪的父母有了明显的好转。便强撑着身子，去田地里抢救自家的庄稼。
那里的地势比起盘山村更低。洪水泛滥，山体滑坡。牧徒阳两人险些也栽在里面，村里人慢了一步，没能救回林雪双亲。
林雪依在牧徒阳的胸口痛哭。两人在泥土上长跪一夜。
自此以后，倾盆的暴雨时常发生。同样也有些村民丧生在洪水中。无数的田地被大雨冲坏。盘山村里满目疮痍。
牧徒阳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
时间仍旧在加速。
盘山村像是得罪了苍天，暴雨盘踞不退。就处于潮湿的环境中，盘山村的村民身体一天天变差。一些村民迁出，房子空出了不少。
同时，各种的天灾人祸无端生出。
如强大修士战斗时路过，暴躁的灵兽横冲直撞，大雨狂风肆无忌惮，大地震动房屋倒塌。几年下来，村里一直没有缓过气来。
但剩下来的人仍在挣扎。
刘雪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牧徒阳一直陪在他身边。
另一边，黄药师时不时帮助他们。
引起他儿子的满心疑惑，中年的黄医师在研读医书治病救人之余，关注了这件事。终于有一天，他敲开了自己父亲的房门：
“爹，我想问你一件事。”
苍老的黄药师并不意外，用沉闷的声音问道：
“是，我为什么要抚养小牧么？”
“嗯。”
黄医师躺在长椅上，目光放空。他把中年的黄医师叫到身边，轻轻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当年，一个晚上，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男人，带着儿子上山，想要去山另一边的县城里买药。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那雨……比现在屋外面的还大。山道上都是泥泞，看着路不好走，男人就想要返回来。
可他刚要离开，就看见一个站在暴雨里的小孩子。”
中年黄医师听得奇怪，他猜测故事里的男人应该是躺在长椅上的父亲。可他并不记得小时候和父亲冒着暴雨去买过药。更不记得那个小孩。
牧徒阳是不知道从哪流浪到村里，这才被收养的。不是在暴雨里捡回来的啊！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黄医师并没有出言打断父亲的故事。
长椅上的老人垂下眼帘，继续讲述道：
“那孩子男人认识，是白天跑到村里的孤儿。一般这种情况，村长都会看看有没有人要收养。如果没有，那就放任不管。
没想到这孩子没走，还在村边上徘徊。”
“男人心肠软，看到那孩子似乎是冻坏了，带着儿子过来给他披上了外衣，想要把他带回去避雨。这时候，一匹离群的狼突然从草堆里钻出来。”
“那狼一身棕色的毛，看起来是只灵兽，身上有不少伤口，面露凶光地盯着三个人。”
话说到这，听故事的黄医师不禁胆寒。一匹灵兽狼，就算受了重伤，跑得也不慢。那三个人肯定是无一幸免。
“他们都死了？”黄医师问道。
长椅上的老者沉默了一会，转过头去。黄医师敏锐地发现老者干枯松弛的眼皮下，似乎有泪珠转动。
老者轻轻拍了一下黄医师的肩膀，语气平缓，完全听不出一声抽泣。
“寒仁啊，在野外遇到猛兽，并不是必须要跑得比它快。只要你跑得比身边人快……就行了。”
黄医师瞪大了双眼，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老者毫无感情地继续说道：
“那孩子被冻坏了，狼追过来的时候，他被落在最后面。男人想要回头拉他一把，却孩子猛地一用力给拉倒了，整个人摔在泥里。
他的儿子急忙停下步子，回来扶起他。这时候，那孩子已经跑远了。
粽狼眼看着就要张开嘴过来撕咬，男人甩开儿子的手，直直地迎着粽狼扑了过去。让儿子快跑。”
老者顿了顿：
“那棕狼的伤比想象中要重，居然被男人阻拦了步子。儿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村里跑，逃得了性命。
第二天，村里的人上山，找到了男人残缺的尸体，和衣服。”
老者颤颤巍巍地收回手：
“那孩子再也没出现过，而那个男人，是你爷爷。”
黄医师满脸惊讶，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自记事起，他就没见过爷爷，想不到里面还藏了这么深一层的故事。
“那，爹你收养小牧是为了什么？”
“当初，你爷爷就是因为家里有我，才没收养那个孩子。如果真的有人帮他一把，也不至于……”
“错不在您身上。”黄医师安慰道。
气氛十分压抑，长椅上老者沉默了好一会，突然说道：
“我感觉小牧，他越来越像了。”
“像什么，那个孩子么？爹你……唉，您放心吧，小牧还成天围在刘雪身边转。没有那个坏心眼，这您还不了解么？”
长椅上的黄药师摇头，背过去的脸上面露担忧之色，他缓缓坐起身子，沉声道：
“我感觉，那小子最近越来越……像你爷爷那晚上的样子。”
……
林祀双目凝神，看着长椅上的老者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家，都折在人好上面了”
“黄寒仁……”
以林祀现在眼睛，很轻松便能发现老者有将死之兆，气血十分衰弱。他现在的每一天都过度劳累，加上本来就年老体衰。
如果没有这些负担压着他，依老者对身体健康和作息时间的注重，多活几年不成问题。
时间再次加快，林祀不由得想到如果自己是故事里的男人，会怎么样。
“一个陌生的孩子，身上又没钱。我多半是看都不会看一眼吧……”
“也可能以为隐藏剧情。呵，一个小孩，身上又没点灵气，长得又不帅又没有主角相，这种隐藏剧情怎么可能吸引到我？”
“他既然冒着大雨出现在俩人面前，肯定是想博取同情，直接路过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他变本加厉地过来抱我大腿……”
林祀沉吟片刻：
“那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摆出战斗姿态。计算胜率，敌我实力了。毕竟就算是一个孩子，也未必打得过。”
“喂，你也太狠心了。那只是一个孩子啊。”不同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林祀看向那梦境中唯一的另一个人。
对方似乎从时间加速里超脱出来，也成为了一名观看者。林祀的目光瞥向村口的屋子里，牧徒阳果然在其中。
两人看着梦境中大大小小的事。
林祀开口道：
“你想让我帮你，那么，报酬呢？”
牧徒阳露出阳光的笑容：
“你似乎很看重小雪，是发现了她身上的灵气波动么？”
林祀点头。
“那是我埋在小雪身上的一道保险。”
两人谈笑间，村中雷霆大作。暴雨又下了起来，有不少村民朝着医馆赶去。
下一个瞬间，两人面前的光景一变。医馆门口已经挂上了花圈。黄医师和牧徒阳披麻戴孝，在医馆中长跪不起。
而旁观的林祀和牧徒阳都是面无表情。
“喂，那是过去的你吧。”林祀忽然道。
“嗯。”
牧徒阳猜测林祀是想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淡定。毕竟黄药师对自己很好，下面的牧徒阳也是失魂落魄。
“既然你刚刚用那个身体向我嘱托一堆临终遗言，现在又回来，不觉得掉价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