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上三竿的时候,林枫从睡梦中醒来,恒古不变的似乎是那个最近一直跟随自己的噩梦,永不穷尽的道路两旁总是白骨堆满,风就像是万千人的撕心裂肺的吼叫,绿色的天空里血色的云朵娇艳欲滴,只剩下头颅的女人永远在呼喊自己,唯一改变的或者只有林枫,虽然依然有些不适,但还是少了一些最初的恐惧。他就在路上一直走着,走着。
直到夏日阳光把自己唤醒。洗漱完毕之后,林枫还没有走下楼梯就看到囚凤趴在柜台上打盹,那是一个崭新的柜台,下到楼下林枫发现,墙壁已经被粉刷回了白色,空气中一股刚刚装修过的味道,茶几、沙发、电视,都换上了最新的。
林枫不知道现在几点,刚刚通过还未过正中的太阳,大概推算现在估计还没12点。
看了看睡着的囚凤,林枫心里考虑了再三,还是觉得不要叫醒她偷偷的跑了算了,因为他觉得除了陆雪其他的女人他有点摸不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在林枫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一步跨出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囚凤慵懒的声音,“怎么?不赔钱就想走吗?”
林枫尴尬的转过身看见,一只手驻在柜台上撑着脑袋偏着头,半睁着一双熊猫眼的囚凤看着自己。
哪能,我不就是想去车里看看是不是还有备用金,林枫一手指着门外心虚的说道。
囚凤显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也没有戳穿他,她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个破旧的手机递给林枫说,“这手机卖给你,我买的时候,5000块,算你4000,赶紧打电话借钱还债。要不然你走不了。“
林枫接过手机看了看,某米的淘汰了几年的低端智能手机,“你这不是抢钱吗?就这破手机,新的最多一千三,在二手店估计最多也就三百块“。
囚凤内心一阵被戳穿的尴尬的感觉,其实她从二手店买来的时候,二手店的黑猪精给她要了一百五,但人生岂能输了气势于是她涨红了脸倔强的说。
“那你到底要还是不要,不要拿过来“。
林枫想了想还是,没有还回去,自己现在手里没有一分钱,如果再没有手机,那可真是寸步难行了。
林枫拿过手机,做到了大概是新买的红色沙发上一阵操作,登上微信各种验证……
囚凤见林枫坐在那里搞手机,她用手撑着脑袋,假装不在意的问林枫,“我能见见把你复活的那位吗?“
哦,林枫玩着手机说道,“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哦,囚凤放下了撑着脑袋的手身体前倾的说,“下次你们见面,你能让他来着见我一面吗?“
林枫忙着找回银行卡,手机号的各种操作,并没有回答囚凤的问题。
如果你能让他来见我,我就让你少陪点。
林枫撇了一眼囚凤,没有说话。
就不用你赔了,囚凤咬着牙道。
好,就这么说定,林枫刚刚登上去微信,看了看钱包里还有几千块钱,又听到囚凤说不用赔钱了,反正自己也只见过忘川两面,下次见到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呢,就是见到了说一说嘛,反正来不来也是忘川自己的事情,跟自己也没关系。
囚凤顿时一阵肉疼,但内心深处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也困在这里几十年了,没有自由的鸟,内心永远都不会真的开心。
囚凤,以前可不叫囚凤,她有过很多名字,这个是几十年前自己在一个行者手中的提灯里重生之后,行者给她起的。
那年刚到及冠之年,他志向游遍万千河山,览尽世间美景,他从西域一路东行,穿敦煌见佛,学法三年,却未入空门,遂成行者。一根手杖,一个水瓢,一盏提灯,又向东来。
行至两界山,恰逢日落,天空的云层由若是在燃烧,整个世界一片火红,又见一道青光由东向西划开了整个天空,他登到两界山的最高处,望此番美景而痴迷不觉,天空里不时有惊雷传出,或近或远,或轻或重。随着时间,渐渐火红色淡去,天空看不见了一丝云朵,青色天空宛若海子。行者立于山巅,心中万千豪迈。
却又见西方日落之处有一火球飞奔而来,转瞬就到了行者眼前,由若牛一般大小的火球,直直的撞上了行者所立的山,剧烈的爆炸,瞬间升起的火焰点燃整个山峰,被爆炸掀翻掉到山坡上的行者,周身起火,或许再有一时半刻就被烧死了,这时青色的天空里,落下了丝丝细雨,漫山遍野的通天火焰却在这丝丝细雨中渐渐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行者起身之后,查看,自己从高十数米的山巅跌落,左臂,右腿都已经骨折,手杖、麻衣、水瓢却都已经化为灰烬,只有还有提灯还完好无损。
跪拜叩谢佛祖之后,趁着天色还亮,行者用林中藤曼、树枝固定好伤了的手臂和腿,蹉跎下山,走到半山腰,夜色已经落下了帷幕,拿出提灯,只是提灯里却又一丝光亮,宛若香头。却怎么也点不着,也按不灭。
山中待了一夜,清晨时分,行者下山入村,村子叫两界村。几十户人家在这小小的盆地里错落有致。
在还为入村时,见到田地里劳动的老汉,说明原因之后,老汉赠与了衣服,并且把他引到了村长处。村长给他安排了住处,并且请来郎中给他看病,
于是行者便在这村子里住下,闲来无聊就在房子里塑了一尊卧佛像,提灯也就放到了佛前,那时提灯已经有了火苗,却依然不熄不灭,他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涅槃重生再次跨上旅程,只是山中一夜严寒,还是伤了筋骨,断了的腿终究落下了残疾。自此他再未踏出此山一步。于是他就在村中靠交孩童们识字为生成了一名教书先生。几年后娶了村子的一位姑娘,十几年过去了,因为一些流民逃难之人走进这里,村子渐渐变成镇子。
只是妻子却未能给他生上一儿半女,又十几年过去,行者、旅人、商人开始渐渐增多,镇子成了县城,行者便在原来房子改成了一家旅馆,再后来妻子因病去世,行者伤心欲绝,却又下不去手,佛前跪了三日,问了三日,然后砸了佛像,摔了提灯,只提灯在摔碎的那一刻,里面的火苗里出现了一个女孩儿。便当作自家女儿养了起来。因自感囚困在此,行者改姓为囚又引女儿乃火中诞生,于是起名为凤。那一年行者也已知天命。
囚凤,十岁那年,一日夜晚正在睡觉的时候,忽然之间周身起火,化身为火鸟,自己的房子瞬间便燃烧起来,行者拖着半只残废的腿跑出屋门的时候,天空里一阵青光闪动,雨水落了下来,废墟里的囚凤有变回了孩子模样,只是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行者跪在废墟前,忽然感觉自己一声蹉跎,心灰意冷,只是当囚凤从废墟中爬了出来,喊了爹怎么了之后,行者满含眼泪的摸了摸囚凤的头,说了一声,没事,人没事就好。
在邻居们的帮忙之下,在废墟之上行者又建起了几间小屋。
后来又过了几年,原来的小屋又变成了楼房,已近古稀的行者,在旅馆里自己的住的房间里,塑了一尊阿弥陀佛,每日里晨钟暮鼓时都会盘坐在佛前诵念经文,已经快二十的囚凤,行者不止一次的跟她说她应该出去走走,只是囚凤却总嘴上答应着,却一直守在旅馆里。行者为囚凤积攒不少的嫁妆,只是也不知道她以后能不能嫁人?
囚凤22岁那年,一天早上囚凤起床之后,做好饭之后,没有发现早该诵念完经文出来吃饭的爹,叫了几声,没有听到应答的她,推开了行者房间的门,就看见行者坐在佛前,
“爹,吃饭了“
“叫你,你怎么不说话啊,爹“。
囚凤走到行者前面的时候,就看到行者安详的闭着眼睛,嘴角里有着丝丝微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爹“,囚凤声音颤抖着轻轻推了推,行者,只是再也没有听到应答。
眼睛通红的囚凤,身体温度骤然升高,周围的空气就像有人推着一样四处散去,行者的身体向后倒去,囚凤忙拦住行者的身体,抱着行者精瘦的身体,火红色泪水流了下来,身体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
办理完行者的丧事,囚凤一个坐在旅馆大厅破旧的沙发里,静静的待了很长时间。
“囚凤,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外面的街上一个马队的商人撩开马车上得帘子向这边喊道。那是经常来这里做生意总是住在这里的张叔,来往的多了也就和行者成了好朋友。
“哎,好嘞,马上“。囚凤擦了擦眼泪,背上行囊走了出来,锁上了门。最后回头看了看家。走上了马车,对着马车上的商人说,张叔,这次收获怎么样啊。
你张叔来,还能空手而归嘛,张叔伸手指了指后面得马车,收了几车得兽皮呢,都是上好得货色,运到洛阳怎么也得挣个几百块啊。
“那可以啊,张叔,还是你厉害啊,你看我爹一辈子了才给我攒了一百多块。“囚凤笑着说道。
“你啊,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爹连瓶酒都扣扣搓搓的不舍得喝都给你攒着,你还在这嫌少。”张叔用手指点了点囚凤的脑袋。
“我爹是和尚不喝酒的”囚凤笑着说道。
“屁,只要不是你爹买,他喝起酒来就跟喝水似的,还和尚呢“。
……
插科打诨的时间,车队已经行至了西山的之上,张叔撩开车帘,指着山顶说道,“翻过这座山,就要离开两界县了,怎么样,要下来看看吗?“
囚凤停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都看了二十多年了,早腻了了。
张叔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车上的门帘。
马车翻过山顶的时候,囚凤正在和张叔说着话,忽然感觉又什么东西挡着自己,不能继续往前,赶车的车夫感觉今天的马似乎有点偷懒,怎么走到这里就不走了呢?挥动马鞭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那匹大红色大马吃痛往前狠狠的一跑。囚凤就从马车的后面撞着出来。
差一点被后面跟着的马车踩到脚下。
结界?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囚凤,看着眼前的这个青色的结界,沿着山巅,左右没有边界,向上则直入云霄。这里为什么会有结界?
张叔忙叫停了马车,跳下马车跑着过来,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囚凤,”有没有摔着啊。”
没事没事,囚凤打了打身上的土,把你马车还给弄坏了,张叔。
“哎这马车跟了我也很多年了,风吹日晒的早该修了,一直还没腾出功夫修呢。来咱们坐后面那个“,张叔看着这个也陪着自己行商十几年的马车,这十几年来自己坐在马车上的时间都比呆在家里时间还多,心中有着些许感慨。
“不了张叔“,囚凤摇了摇头笑着看着张叔,”我还觉得自己舍不得这里,舍不得我爹,舍不得隔壁李婶的混沌,还有张记家的羊汤烧饼“。
张叔,给她理了理因为掉在地上,而乱了的头发,笑了笑,“刚刚谁还说不下来看看呢啊。不过也好,女孩家家的,东奔西跑的算什么事啊,早早找个人嫁了也好,不过你也可以去我家,倒时候,我给你找个好婆家。“
不了,不了,张叔,囚凤说道,我还是喜欢这里,要不到时候张叔你来这边都不知道住哪呢?
你啊,你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
囚凤终究没有走成,背着背包,挥手送别张叔的车队之后,囚凤沿着结界走了一圈,又向着天空飞了几次,却都被结界挡了回来。
囚凤背靠着结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这被绿林环绕的两界县。忽然发现两界县好小,小的的就像小时候的床,长大了再睡怎么感觉也不舒服。
从兜里翻出来一块遗忘了挺长时间了的爹从邻居喜宴上拿回来的喜糖,当时他还说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你的的糖,囚凤打开的时候糖已经开始化了,但她还是放到了嘴里。甜蜜从舌尖开始慢慢到了心头,要不等爹过了四九在想办法?嗯,要不没人给他烧纸了,囚凤心里又开心了起来。从那以后,囚凤的店里总是放着一堆的糖。
中午时分,坐在家后面李婶儿家的混沌店里,囚凤一口一个的吃着混沌,边吃边嘟囔着,那个缺德的干的。
“啊,你说什么,小凤“,旁边的李婶说。
“没,没事,你这混沌太好吃了李婶儿“,
“那是,这可是你婶儿亲自包的“,说着又从大锅里捞出来一瓢刚刚煮好的混沌给囚凤加了上去。
“够了,够了,李婶儿,吃饱了“。
“多吃点,多吃点,你那么瘦“,
“嘿嘿,谢谢李婶儿,好吃“
李婶儿微笑着看着,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两岁的囚凤,越看心里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