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阿容知道么？”
寒虚予攥紧了拳。
这件事情说出去给任何人听，都会同情花想容吧。
自己得不到的人，就这样被自己身边最要好的人得到了。
寒虚予明白，哪怕并无感情，对于花想容来说也是无法接受的。
她一个人呆在深宫，身边唯一一个熟悉的人还离开了，这让她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连个贴心的丫头都没有。
“呵，她自是知道。”柳无涯冷笑。
“若不是她，这姑娘也不至于如此。”
若不是她……
“什么意思？”寒虚予问。
柳无涯抬头，一双眸子在烛光的映衬下微微暗淡。
“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在那丫头拖住我的这段时间里，她去见了皇上。”
柳无涯挪到寒虚予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轻轻的靠在门上，视线随意的落在某处。
寒虚予只觉得心跳都漏跳了一拍，确实，他不信。
“你信了？”
“是事实，东凛亲眼所见。”
东凛不会骗他，骗他这种事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大的屋子里瞬间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寂静的，有些可怕。
寒虚予转头，看着身旁柳无涯的侧脸，突然就想起几天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下定了决心想跟柳无涯要一句承诺。
然后柳无涯暴躁的关上门，低吼道。
“寒虚予，如果有一天花想容站在我的对立面。”
“我一定会杀了她。”
那天，就是唐守溪入柳苑的那天，柳无涯并没有答应寒虚予的请求，连一句承诺都没有。
“所以，你想如何。”寒虚予问。
“我不知道……”
那天柳无涯的语气有多坚定，如今就有多动摇，他根本没有想过，花想容竟然真的会背叛他真的会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
可是……
在知道她见了皇上的时候，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就像是，第一次张开眼睛一般。
想如何？
他不知道，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却唯独没有结束她性命的想法。
几天前自己的话他还没忘。
可是……
他没办法，杀了她。
关着她似乎已经是他能想到对她最残酷的惩罚。
是了，不是他下不去手。
死又何惧，活着，才是煎熬。
自然，他也料想不到，就在几个月后，这句话将会在他自己的身上应验。
日日煎熬。
“无涯……你还好吗？”寒虚予叹气。
在他看来，柳无涯对花想容即使说不上喜欢谈不上爱，却也是有感情的。
他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抵触花想容的靠近，也明白，这事情永远都无法改变。
即使，错不在她。
柳无涯沉默，盯着摇曳的烛火有几分失神。
“身子怎么样？”
毕竟是中了药，总归是伤身。
“寒虚予。”柳无涯突然开口，唤他的名字。
“？”
柳无涯侧头，看着寒虚予的眼睛有几分迟疑。
寒虚予并未催促，他知道，柳无涯要说的，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还是想不出答案的。
“你还会站在我这边么？”
柳无涯的眼神空洞，就像是透过寒虚予的眼睛看着别的什么，又好像是直接看到了他的内心。
从柳无涯踏进这间屋子开始谈到花想容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犹豫上次的事情要不要再谈一次。
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是隐隐想着这件事。
花想容
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子。
她的一颦一笑一句话一个动作，在他眼里都是极具魅力的勾魂摄魄。
这样一个人。
他却是从一开始就克制自己的。
那是柳无涯的女人。
尽管他不承认那一纸婚约。
他问过柳无涯不止一次，关于他对花想容的态度。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讽刺，才让他起了跟花想容在一起的念头。
他早就警告过自己，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破坏他们两人之间关系的人。
甚至，只要柳无涯回头，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放手然后祝她幸福。
他所争取的一切，全部都是建立在柳无涯拒绝的前提下，现在，这个人却还一本正经的问自己。
“你还会站在我这边么？”
寒虚予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她死了，你会难过吗？就像为云家那些下人难过一样。”
寒虚予看着柳无涯的眼睛慢慢回神，然后回归茫然。
“你恨她吗？”
他的睫毛不可控制的微微颤抖，然后低下头逃开了寒虚予的视线。
“恨，怎能不恨。”
“你就没有想过，当面跟她把话说清楚吗？”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若换做别人，我早就将她碎尸万段了！”柳无涯有些激动，身体猛的僵直。
“你现在这样还不如将她碎尸万段。”寒虚予看着柳无涯的眼睛，抬手拿下了他面上的面具。
右脸上的疤暴露在空气中，就像是他那些不堪的过去，在怎么遮都遮不住。
“你明知，非她本意。”
寒虚予压低的声音中带着声声叹息。
“我还是觉得，她不会背叛你。”
她……那么爱你。
爱到，让人心疼。
柳无涯不语，就像是累了般，席地而坐。
“无涯，你恨背叛她恨欺骗，你骗她是真的，她却未必背叛了你。”
“你怎么这么信她。”柳无涯把头靠在门板上，微闭双眸。
寒虚予笑了笑，明明两人都那么了解花想容，明明他们都是不相信花想容会背叛，可。
柳无涯就是难免动摇。
就算内心再确定花想容不会背叛自己，还是留了一份心眼。
这就是玄士与弄权者的不同。
“你明明，也是信她的。”
寒虚予的话在柳无涯听来有些好笑，唐守溪入柳苑一次，这次，算第二次，在怎么相信，也该理智些吧。
他的双手随意的搭在曲起来的膝盖上，不期然的，就看到了左手手背上的那个牙印。
这姑娘牙可真好，一个牙印竟然能留这么久。
柳无涯这样想。
寒虚予垂眸，悄然叹气。
“无涯，如果事情结束后她还活着……”
柳无涯身子一僵。
“让我带她走吧……”
寒虚予把头微微后仰，突出的喉结轻轻滑动。
暖烛燃到了尽头，噗呲一声熄灭，黑暗中，床上人儿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好……”柳无涯嗓音沙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