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西昭南冥,柳无涯转过身,一席玄衣的寒虚予就站在他面前,紧紧的皱着眉。
柳无涯看了他一会,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东西往前递了递。
寒虚予垂眸,视线落在柳无涯攥的很紧的明黄圣旨上。
“无涯……”
“我还能相信你吗?”柳无涯出声。
他从来都是一个多疑的人,遇事多虑是自小就养成的习惯。
他会习惯性的想出所有一件事情所有的可能,然后在一点一点排除信任的人,最终找到一个或介个可能性最大的在进行预防处理。
可是,他从来没有把寒虚予也放入这个过程。
寒虚予很喜欢花想容,真的很喜欢。
柳无涯清楚的知道可是他还是相信他,相信他说过的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伤害彼此的兄弟情义。
事到如今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前因后果,他只知道,身边唯一一个还可以信任的人,是寒虚予。
即使在花想容出现在赵府让他近乎一败涂地的时候,寒虚予态度不明,可是,他还是愿意替他找到一个原因,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原因。
就像是到现在他还是会想要一个花想容背叛的实锤一样。
寒虚予看着柳无涯的眼睛,他的侧脸还肿着,上头有清晰的指印,他表情有几分僵硬,然后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弯起了唇。
“当然。”
他笑着,柳无涯愣了愣,也扯了扯唇角。
“圣旨,你拿着,试一试能不能调出兵,先击退唐国再说。”
唐国——
柳无涯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猛的睁大眼睛。
“无涯?”
寒虚予眼看着柳无涯情绪的转变,担心的拍了拍他的肩。
“呵,梁朝还真是能耐了,通敌卖国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柳无涯这句话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旁边送信的士兵身子一抖,惊讶的抬头。
“回去再说。”寒虚予收紧放在柳无涯肩上的手。
柳无涯摇了摇头。
苏绾宁还在小院子里,他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这个事情,一夕之间父母双亡,还是因为一个根本不相干的人,这事情换做谁,都是受不了的吧。
寒虚予叹了口气。
“你先回嘉琳关,把无涯公子的意思传递给众人,不该说的话不要说,有急报就发信瑄王府。”寒虚予看着那士兵,温润如玉的嗓音却传递出几分警告。
“是。”那士兵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他们的视线。
没等寒虚予开口说些什么,柳无涯便突然迈步,往瑄王府的方向走去。
前不久搬出瑄王府是因为瑄王府人多眼杂,又有皇上的眼线又避免不了唐守溪的监视,所以才用了一个阵法,带着所有人藏进了那个小院子。
可现在不同了。
他和梁朝的立场突然交换,他变成了名正言顺民心所向,梁朝却是谋权篡位人人喊打。
那么他也就该光明正大的做一些事情了。
现在不回小院子也好,让人照顾好柳郁和苏绾宁,只要她们安全,他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瑄王府的确是现在最适合落脚的地方,就算不以皇子的身份登基,梁朝不德,旁系王爷接位也是名正言顺,刚何况瑄王府位于淮安城的边缘位置,离城门不过两条街,这样也能好好的守护这座城池,守护这个大梁。
这种责任感是莫名的,从拿到那张明黄色沾染了鲜血的圣旨开始,他的有一些思想就突然间转变了。
家仇是家仇,万万不能演变成国恨。
他复仇可以朝着皇上赵嘉琳,却不能朝着这个大梁。
梁国多年根基,历代皇帝多年经营,不能因为他一家的仇恨而毁了千千万万百姓的家园。
唐国虎视眈眈,能直接攻下数十座城池而完全不被淮安发现,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皇城里有里应外合甚至是策划整场事件的人,当时唐守溪和梁朝联手就已经重挫了自己,如今在加上唐国的虎视眈眈,内忧外患防不胜防。
在芍阳城与唐守溪合作的时候,柳无涯承认自己也是陪了数十万将士的命,导致如今梁国边防薄弱,那是自己从芍阳城一步登天回到皇宫的契机,这样想想,也是唐国攻入梁国的隐患。
如果唐守溪的局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布置,那么到如今,应该已经是开始收网了。
边疆告急,没有任何消息流出,如果不是今日他正好在街上劫到了信使,大唐攻进梁国的消息就会被更久的瞒下去。
皇上失踪,啊不,皇上已死,梁朝名不正言不顺,他又缺少兵力无法正面对抗,他们两人内斗僵持着,皇位一天不稳,就一天没有人可以下令出兵抗唐。
这样一想,最后造成的后果根本就是无法估量的。
他手里的人劝劝算上不过百人,虽然一打几不成问题,可在大兵攻城的时候还是不占优势的,如今只能凭着他的阵法先成果一段时间,然后尽快解决梁朝,发兵对抗。
当初让他在烽火门一战里名声大噪的阵法和战术依旧有用,但是那些战术本身就是建立在身后的烽火门和数十万大军的基础上的,外人看来他用不过百人抵抗大军,却根本不知背后的数十万大军每个人都有他们的作用,不论是怎么打仗,也不论对手是唐守溪还是梁朝,他手里都必须要有兵。
自己手里的百十位江湖杀手,加上云弘阔手里的几十位夜坊暗卫,长公主府还能有些兵可以用,加在一起不过千人……
柳无涯站在屋子里,又一次把手里的圣旨往寒虚予的方向递了递。
“能调出兵最好,调不出,也要假装调出了,最多到春节,这场硝烟必须要结束。”
寒虚予这次没有犹豫,他紧抿着唇,好似有什么想说却又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接过沾着血的圣旨,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柳无涯开口。
寒虚予低眸,目光落在手里的圣旨上,长指微微蜷缩了下,突然开口。
“无涯,说不定不自己去会更容易调到兵。”
柳无涯哼笑了一声。
“花将军因我入狱,我哪还有脸去见他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