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到门口,却见到一位身着旧官服的中年人士站在门口与门房交涉:“城内乱民四起,府衙的差役已经无暇应付,本官要急见大都督,若不及时肃清暴乱,朝廷追究起来,大家都没好下场,还请尽快通报都督。”
那门房斜眼望去,冷笑道:“都督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就见?况且都督执掌三军,操心的乃是守城御敌的大事。城内乱象,不过是一些流氓无赖滋扰生事,大人何必小题大做。”那中年官员指向外面,怒道:“你看城内冒了多少烟火,几个地痞无赖能做出多少恶来?这分明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欲激起民变,再拖延下去,恐生大事。”门房见说不过他,便“哼”地一声,正准备关门,却瞧见骆先生和守凡道长到此,连忙换成笑脸,迎了上去:“骆先生,道长,你们终于来了,大都督怕是等的急了。快请!快请!”
那中年官吏听的此话,转头望去看到了骆先生,如获救兵,赶紧拱手道:“先生,此刻城内烽烟遍起,州府的衙役已然应付不来,还请先生代为引领,我欲尽快求得都督出兵维持城内治安,晚一刻,便多一户人家遭殃。”
骆先生沉默了片刻,终于下了决心,点了点头,叹道:“夏长史,随我一起见一下都督吧。”
原来这中年官吏便是夏老先生的儿子,夏超、夏乔的父亲夏敬之,平素为官正直,虽说不上鞠躬尽瘁为国为民,也算是尽忠职守刚正不阿。
昨日城里就有流言蜚语不胫而走,说是“新皇废立,武后登基。杀富充饷,全民举旗。以资军需,匡扶正义。”虽抓了几个散播谣言的瘪三,但流言却越传越广,今日终于爆发,游街的几队人群,约好了似的,冲向各自的目标,打砸抢烧。若不能将暴乱迅速平息,乱民们抢了几家为首的巨贾之后,接下来会不会转向普通的商户?若人人群情激昂,个个杀红了眼,对扬州城来说,将面临怎样的浩劫?
夏长史心急如焚赶到都督府,想请大都督派出兵士控制局面,却想不到自上次得罪了大都督被赶了出来,这次连门都不让进。当碰到了骆先生,夏长史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赶紧央求他带着去找大都督。
玉林随着骆先生一路跟去,刚迈进了都督府大堂,却见到满堂其乐融融。只见堂上之人眼睛细长,颧骨突出,看之难升亲近之心;鼻梁拱起,嘴角下垂,望去拒人千里之外。守凡对身边玉林窃窃私语:“这位就是徐都督敬业。”
夏长史心中焦急,也不待堂上的大都督与骆先生寒暄,便躬身拜道:“都督,此刻城内乱民四起,还请立刻派出军士弹压,再拖下去,扬州城恐怕毁于一旦。”
这时右手边一位儒士打扮的人回道:“夏长史之话恐怕严重了吧,我倒是听说城内一些心系咱们李唐的义士,因不满皇帝被废,才去捣毁了几家巴结武氏的客商。况且咱们大都督乃英国公之嫡孙,临危受命,辅佐新皇。却不想天后把持朝政,现在竟然废除新皇,欲取而代之。现在正是举旗而起,招兵买马以匡扶李唐的时候,感谢都来不及呢,怎能还要派兵去镇压?”
夏长史回道:“薛大人,朝廷大事,我不敢妄议,但身为扬州长史,定要保一方百姓平安。”又看向堂下之人道:“都督若不即刻派兵,我将上书长安,求朝廷派遣人马!”
这时骆先生看向堂上尊贵之人,道:“都督,欲举大事,后院不能起火。”有些话,大厅广众之下,不好直说,骆先生只好提醒了这一路。
扬州都督徐敬业听了骆先生的话,沉默了片刻,或是有自己的考量,对着左手边一人道:“孙参军,你领一营兵马随夏长史到街上维持秩序,不要让那些义士胡来,也不必苛责他们。”
打发了夏长史,徐敬业把骆先生和守凡道长带到了客厅,主宾安坐之后,徐敬业道:“主薄和道长来的正是时候,自皇上被废为庐陵王后,一直软禁在宫中。据金椎堂得来的消息,近日妖后要将皇帝贬出长安,我觉得这是一个勤王救驾的好时机。”
骆先生点了点头,道:“不错,天下世家豪族苦武氏久矣,若都督成功营救出皇帝,便可彰显都督大义,彼时都督振臂,一呼百应,也可借天子之令号召天下英雄共伐武氏。”
徐敬业笑道:“正是英雄所见略同。”又笑着对守凡道:“只是这路上如何营救,还需道长出手相助。押送皇帝的队伍中,必有武功高手潜伏其中。这带兵打仗的事情,我擅长,可这些江湖人士,还需要道长帮忙解决。”
守凡道:“如今之计,首先要让金椎堂密切刺探押送队伍的行动时间、路线和人物。其二,我方还当秘密联络军中和江湖上的盟友,得到他们的助力,则更添胜筹。等摸清楚对方的情报,我们提前安排人手,在半路上设计营救更有把握。”
徐敬业击掌赞道:“道长大才,这营救皇帝的一应事务,由道长来总领,可否愿意?”
守凡道长来自青城山,一身武功,结识了不少江湖人士,又因出身与一些军中权贵有往来,平素多谋善断,正是营救队伍首脑的不二人选。
守凡点了点头,道:“遵命。”便领下了这个机密的任务。
大概是考虑自己要外出办事,不方便将玉林一直带在身边,守凡便向骆先生道:“还请先生看顾下玉林这小子,扬州城繁花似锦,别让他迷花了眼。”
骆先生笑道:“你放心,不怕他迷了眼,就怕他不入凡尘。”想想也是:一个人不怕他有所求,就怕他无所求,无欲则刚,则无从下手。见守凡放下心来,骆先生又对徐都督讲起来了玉林的来历,最后却道:“不知都督为何复姓,皇帝虽被废止,现在国号仍旧是大唐。昔日英国公战功赫赫,得太宗赐国姓,都督蒙承祖恩,这改姓终究不妥。”
徐敬业讪笑,道:“前些日子,薛御史奉命到扬州监察风纪,与其应酬了数次,方觉其对武氏弄权也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所谓志同道合,不拍而合。举义在即,薛御史便建议我复了祖姓,以示与武氏不共戴天。”
骆先生叹道:“都督受赐国姓,只不过是不满武氏弄权,可今日国朝并未该变,都督复姓之举,还望三思。”
徐敬业道:“先生早日过来出主意就好了,只是覆水难收、木已成舟,我也不愿意做那反复的小人,再改回李姓。”
对此,骆先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随后徐敬业掏出信印,交待守凡可凭此印全权代表自己,统领金椎堂,联络朝野同盟营救庐陵王李显。待守凡离去,便带着骆先生回到了大堂。
站在大堂之上,看向左右僚属,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已部署行动,前去营救皇上。待功成之时,即举兵伐武,以匡扶李唐,报效先帝!”
众人大振,和道:“那咱们要赶快招兵买马,扩充军队了!”
徐敬业见群情激昂,微笑道:“那大家就行动起来秣马厉兵罢”
一时间大堂里又喧嚣起来,可骆先生却暗自忧虑:营救皇上乃至高机密,都督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此事,若有人无意泄密,何况万一其中有暗通款曲者,告之于武氏,这皇帝还能救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