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盯着鬼婆,似是要从她眼中看出什么波澜,然而他失望了,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令鬼婆的情绪产生一丝波动。
鬼婆悠悠地叹了口气:“年轻人,你的戾气太重了,这对你以后的修行并不是好事。”
男子嗤笑道:“我连自己有没有以后都不确定,哪还管他修行不修行?”
鬼婆道:“罢了,就让我再为你占上一卦。”
说罢,鬼婆从桌下取出了龟甲。
“不用你的灵珠吗,你们灵师占卜不是都要使用灵珠?”男子道。
鬼婆叹息道:“我早已不是灵师,我的一切,都还给了木族。”
语罢,鬼婆抬起了右手,宽大的袖口褪了下去,身后的壁炉燃着熊熊火焰,映照出了鬼婆的手臂。她的手臂之上,赫然是七个前后通透的大洞。
男子惊得倒退了两步:“这……这怎么可能?剥夺了所有灵珠,你竟然没有死?不对,七珠,你竟然是七珠灵师,即使是八珠灵师也不可能剥夺你的灵珠。难道木族竟然有九珠的绝世高手?”
鬼婆的眼神终于闪过一丝诧异:“想不到你竟然对灵师这么了解。不错,木族确实没有人能够剥夺我的灵珠,我的灵珠是我自愿放弃的。至于我为什么还活着,只能说是运气使然吧。”
男子不再出言,静静地看着鬼婆占卜。
鬼婆的占卜实在称不上复杂,只是把几片龟甲往桌上一扔,便开始低头研究卦象。若不是鬼婆实在是有很大的名气,男子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想转身走人了。
“竟然会是这样,”鬼婆惊叹道,“我为人占卜一甲子有余,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
“怎么了?”男子忙道。
“上次为你占卜时,卦象显示半年之内,你会在我这里遇到你的贵人,为你化解魂火的问题。但是你的贵人先你一步遇到了他的贵人,命轨发生了变化,你们俩的命轨已不会在此交集。”
“什么!”男子突然猛地一拍木桌,手上青光闪烁,那本就看起来腐朽的木桌,在这一拍之下,顿时从中裂开,龟甲撒了一地。
“那我岂不是没救了?”男子盯着鬼婆,恨恨地说道。
鬼婆俯身拾着龟甲,淡淡道:“办法倒是还有一个。”
“什么办法?”
鬼婆将龟甲收入一个口袋中,一边将口袋挂在身后的墙上,一边说道:“你可知道你的魂火出了什么问题?”
“我若是知道,早就自行解决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找你?”
鬼婆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你们焱族那么多老家伙,也不知道你的魂火出了什么问题?”
男子怒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你将你的魂火释放出来我看看。”鬼婆道。
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运转起了修为,只见他的头顶之上凭空升起三团赤红色的火焰,中间的大一些,两边略小,一下将这昏暗的小屋给照亮了。
鬼婆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低声喃喃道:“孽缘,孽缘……”
男子并未听到鬼婆的话,说道:“我焱族的魂火向来是银白色的,我的魂火却在修为突破三阶时变异成了赤红色,并且变得不受我的控制,不停地吸收我的元气,如今一年多过去,我的修为不进反退,已经跌到了元气贯通境。而且,它不止吸收我的修为,我的身体甚至出现了逆生长,但我却能感觉到这样变年轻不是什么好事,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在不停地从我身体里抽离。不出半年,我可能就要被它吸干了。”
鬼婆道:“我问你,你可知道你焱族的先祖是谁?”
男子傲然道:“当然是伟大的火神段焱!”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作为火神后代的焱族,天赋神能却是魂,而不是火?”
男子皱眉思索了一会,道:“我焱族的天赋魂火虽然也是一种火,但确实更偏向于魂,而不是实实在在的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问题或许连我族内的那些老家伙都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鬼婆道:“因为,火神段焱的火,既是极致的火,也是他的魂火。而他的后代,只遗传了他的魂火,却并不像他一样拥有极致的火。而你头上的这三团火,就是你们先祖段焱的极致之火。”
男子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我……血脉返祖?”
鬼婆点了点头:“三阶,便是你焱族显露返祖血脉的时候。”
血脉返祖,顾名思义,拥有和先祖一样的血脉,自然也就拥有一样的天赋神能。这在任何种族之内都是极为罕见的现象,对于个人,是天才的象征,对于整个种族更有重要的意义。男子一直认为自己的魂火是在修炼中出了岔子产生了变异,想不到自己竟然拥有返祖血脉。
激动过后,男子马上冷静下来:“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而不是胡诌一通?我焱族的事情,为什么你却知道的这么清楚?”
鬼婆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悲伤,道:“信与不信,你自有定夺。这个世上,知道这件事的,或许只剩下我了吧。”
男子思索片刻,开口道:“可是,我从未听说,血脉返祖会像我这般致命。若是这样,血脉返祖反而是害处了。”
鬼婆道:“对于别族,血脉返祖是好事,但对你们焱族而言,却是灾难。因为你们焱族的先祖火神段焱,他自己的血脉,便出了问题。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也不知道在他之后焱族的血脉返祖者是否有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但是很显然,你们焱族已经太久太久都没有出现过真正能够成长起来的血脉返祖者了,久到你们都已经遗忘了你们的先祖拥有怎样的天赋神能。”
男子心想,的确,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我焱族的族史上没有出现过强大的血脉返祖者,难道都是出了像我一样的问题之后不治而亡了?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说该怎么解决我这魂火的问题。”
鬼婆道:“你的问题就在于,极致之火太过霸道,在你拥有足够的修为之前,对你反而是伤害。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极致之寒为引导,慢慢地疏导你的极致之火,等你达到了一定的修为,自然便不再是问题。原先我让你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拥有极致之寒的小子。”
“那现在呢,我上哪去找那个小子?”男子急道。
鬼婆摇了摇头:“你们的命轨已不再交集,你是万万寻不到他的。极致之寒,世间少有,即使是在那极北最遥远的地带,也难以寻觅。但有一个地方,不是极寒,却胜似极寒。”
“哪?”
“风崖。”
“哪个风崖?”
“就是你想的那个风崖。”
“你让我去风崖?你疯了吗!”
这世间只有一个风崖。也正是因为只有一个风崖,男子才会问出“哪个风崖”。风崖在极北并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谁都知道风崖在哪里,但是谁都不知道风崖下面是什么。人们对风崖唯一的了解,就是风。风崖的风,自下而上,所过之处,腐蚀万灵。任何生灵都不敢靠近风崖,即便是男子族内的强者们,提起风崖也是讳莫如深。
鬼婆转过身去,男子的目光也随之看去,身后的这面矮墙上挂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小东西,鬼婆伸手想去够高处的一个小袋子,尝试了两次都够不到。
“年轻人,将那袋子取下来。”
男子看了鬼婆一眼,一代灵师竟沦落至此,令他心有戚戚焉。
“这是……定风珠?你竟然有这东西?”
男子打开了小袋子,一颗绚丽的珠子呈现在他面前。珠子通体呈水蓝色半透明状,其内无数金色的光点散发着阵阵光辉。
男子又道:“你想让我带着定风珠去风崖?定风珠虽然稀有,但却不是绝无仅有,若是一颗小小的定风珠就能进入风崖,那风崖也不配称之为极北十大绝地之一了。”
鬼婆缓缓道:“定风珠只能让你免受风力,却不能影响风崖的腐蚀能力。我这颗珠子,并不是定风珠,而是一颗以定风珠为底材蕴养成的舍利珠,你可以称它为定风舍利珠。你将它含在嘴里便可进入风崖,风崖之下,一边的峭壁上,有五个洞穴。你进入中间的那个洞穴,便可将定风舍利珠取出。洞内的风没有洞外那么强烈,正好可以压制你的魂火。以你的本事,足以在那里生存。等你修炼到御魂境,你的魂火便不会再失控。”
男子盯着手中的珠子久久不语。
“为什么帮我?你这颗珠子价值连城,就这么轻易地给了我?”
鬼婆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
“等你从那里回来,帮我带回一样东西。”
“何物?”
“到了那,你自然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