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田玉“龙珠”二字说出口,观月阁内外,一片寂静。
卢凯坐在中间主坐,不住打量着史子澄,吕靖,眼中满是好奇。
田玉虽然面上尚有几分从容,可此时手也不自觉握紧。
吕靖吃了一惊,看向史子澄。
史子澄却十分从容:“那墓穴可能没有龙珠。”
卢凯撇撇嘴,吕靖的模样他可瞧在眼里。
田玉自然也瞧出史子澄说的有问题,说道:“齐国孟庄田家,从来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他搬出自家家世作为背书,这才继续说道:“阴阳家在齐国亦是大宗,田家的名声,史半仙也应当听过。龙珠虽然罕见,但齐国背靠东海,和东海龙族关系良好,田家又是大家,我要龙珠,自然不是因为私心。”
这半软不硬的话语,史子澄也只是听听。她此时已经大致明白,田玉出现在此,恐怕正是为了龙珠而来。
只是仙人墓价值颇大,史子澄本以为以四鬼的老练,行事应当颇为隐秘才是。
外边人能知道魑魅魍魉四鬼进入太乙山都应该少有,怎么远在天边的田家还能一口报出仙人墓中的宝贝?
而且还这般笃定?
史子澄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她沉吟一会,说道:“确实没有龙珠。”
不等田玉开口,她抢先一步开口道:“此事,田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太乙镇查询一番,魑魅魍魉四鬼拿走太乙山仙人墓中重要宝物,按照我看到的,这其中就有一颗疑似龙珠的存在。”
听到这个开头,田玉和卢凯纷纷闭上本要劝说和利诱的嘴。他们知道史子澄既然如此说,恐怕其中必有依仗。
“之后我被迫陷入墓中,幸赖吕兄相救,我这才从墓中逃脱。”史子澄指了指吕靖,吕靖则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可等我和吕兄下山,这才发现魑魅魍魉并没有走,四人一直在太乙镇等我。确切说他们坚信,我一定会从墓中出来,并且带出重要的宝物。当然,实际情形,吕兄也知道,那墓里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宝物了。”
“彼此有怨,自然要好好清算一场。”
田玉和卢凯听到此,皆是微微一惊,心中各有想法。
他们已经猜到接下来的事情。
魑魅魍魉四鬼的行事风格,他们两人也都有所耳闻,既然两人好端端坐在这儿,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一旁不显山不露水的吕靖身上。
阴阳家不擅长正面战斗两人都知道,不然史子澄也不会被四鬼挟持去仙人墓。
既然如此,那四人死在谁手上,就是一件十分明确的事了。
果不其然,史子澄说道:“幸赖吕兄大发神威,面对四人,先是擒杀魉鬼,接着当场格杀剩余三人。”
吕靖听到史子澄的吹捧,不自觉皱了皱眉。
即便到现在,他一想到那四人,想到自己杀了人,心中就颇有迷茫之感。
在那日之前,莫说人,他便是连鸡鱼都不曾碰过。
吕靖的反应,让观察他的两人齐齐一愣,本来笃信的心也开始嘀咕。
莫非这里边还有什么隐情?
史子澄仿佛能感知到两人心思,开口劝慰道:“吕兄也不必为那四人挂怀。那四人同生同死,看似是四条好汉,可其人其事江湖皆知,大恶虽无,小恶不绝,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四人死在你手上,也是应当。”
另两人这才恍然,原来是这个缘故。
既然没有隐情,两人目光立刻炽热起来,开七窍的年轻高手,又有实打实的战绩,这样的修士在如今天下纷争不断的形势下自是抢手无比。
田玉率先开口道:“吕先生,确实如此。那些贼人,看似讲恩义,却不过都是小恩小义,损公以全自身都是常态。所以实在不必为这四个贼子挂怀。吕先生能够天下除掉这四鬼,实在是让在下佩服的紧。”
他言语之中亲热招揽之意,卢凯自然听出来了,所以卢凯聪明的闭上嘴。
吕靖本打算整场都不发一言,但此时话题转到自己头上,他也不好不开口,瞧了一眼史子澄,心中想着史子澄打什么主意,老实说道:
“只是第一次杀人,就碰到这样四位,心中难以释怀。”
第一次杀人?
田玉和卢凯皆是目光一闪,正欲说话,史子澄却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的发言,说道:“人总有第一次嘛,我继续说下去。”
“之后,我们让太乙镇新任镇长房震负责收敛尸首,收拾其人身上物品。”
史子澄面色一沉,语速也缓慢下来。
其他两人也知道重点来了,放下其他心思,凝神细听。
“那清单上除了四位日常修炼物品,以及从仙人墓中获得的一些丹药,再无其他。”
史子澄缓缓道:“龙珠,确切说疑似龙珠的那颗珠子已经消失了。”
龙珠消失了?
田玉不太相信,龙珠千年不坏,就是其中精华被人取走,其遗蜕也是一件颇为有用的宝物,怎么可能被随意丢弃?
他心中思索,卢凯望向吕靖,开口道:“吕先生可曾进入墓中?”
和阴阳家这帮出了名的“聪明人”相比,他已经瞧出吕靖是个真正老实人。
联想道家“无用之用”,大道质朴的追求,他更想从吕靖这儿得到一些答案。
“进了。”
“那当中可曾见过龙珠?”
吕靖摇头:“我进去后,龙珠那个位置是空的,只有四角有四颗用来照明的蛟珠。”
这么说龙珠是真的被带出来了?
“魑魅魍魉四人身上真的没龙珠?”田玉也不顾史子澄在一旁,连忙趁机问道。
史子澄见此情形不在发言,笑嘻嘻吃着眼前桌上的美食佳肴,不说一句话。
吕靖点点头:“不错,这龙珠,”他话停了一下,“我其实也想要,可房震搜遍了所有地方都不曾找到什么珠子。子澄还特意占卜了一次,仍然没有找到。”
他说得自然是实话。
当日他拿到清单,发现上边没有龙珠,甚至没有珠子一类还特意让房震去找了找。之后史子澄知道后,更是连夜用什么秘法占卜了一遍,最后还是不知所踪。
这颗龙珠确实已经不翼而飞。
田玉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不过他尚有几分分度,叹口气道:“诶,自从知道此事后,家主让我前来。我星夜赶来,没想到还是把事情办差了。”
他摇摇头,假装洒脱道:“罢了,今日有清风徐徐,有明月照人,又认识两位先生,既然公事已了,不如一醉方休!”
史子澄瞧他故作洒脱,可脸色发白,手更是攥紧酒杯,哪有半点放下的意思?
她心中不屑,嘴中却半点没有表露,拒绝道:“我与吕兄并不是饮酒之人,也不喜赏风观月。一路旅途也是疲惫不已,若是二位不嫌,还请让我与吕兄先行告退,休息一番,将来有空,再行聚会。”
修士还有因为一天路程就疲惫的?
卢凯看了田玉一眼,见他没有反驳,笑呵呵致歉道:“这倒是老夫考虑不周,惭愧,惭愧,二位请自便。”
吕靖自然不会反对,他也不想和这两人多加交谈。
两人起身离去后,田玉将酒杯啪地搁到桌上,看向卢凯,不言自明。
“老夫这就派人去太乙镇查看一番。”卢凯十分上道。
“我的人也会跟你一起去。”
这点常识,田玉还是有的,他想了想说道:“这二位麻烦卢管事盯一下,若是其去长安,也请卢管事告知二人落脚地址。”
卢凯对两人去向已经有所推测,说道:“吕靖杀了四鬼,只怕他们四鬼那位师父,以及黄河帮可都不会罢休。我若是史半仙,此时一定会想办法摆平这件事。”
田玉没有搭话,若是有龙珠,黄河帮的事他自然可以借助家世帮忙摆平,只是现在?
开七窍的中坚栋梁,天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吕靖固然因为年纪值得投资,可那也只能仅限他一人,而且不是摆平,是带去齐国避祸。
这儿毕竟是秦国,和齐国一西一东,相距岂止万里?田家的势力想要延伸到这儿,花费的代价实在太大,反之黄河帮要去齐国寻仇其实也是一样。
他带吕靖一人,一个无名小卒,黄河帮兴许还会卖田家面子。
若是连和魑魅魍魉有直接关系的史子澄也带上,恐怕人还未见到齐国边境,人就已经葬身鱼腹——黄河风浪这么大,田家的船就不能出意外?
卢凯见田玉还没有想透,只好说得更直白道:“正常来说,倘若史半仙有龙珠,在知道田家需要的情况下,为了摆平黄河帮,恐怕已经献出来了。”
这个推测让田玉微微点头,这也是他所想。
“假设史半仙真的想要贪没龙珠,又想摆平这件事,那么选择就很有限了。”卢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我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拿魑魅魍魉四鬼的死作为投名状,去找长安那家寻求庇护。黄河帮和那家敌对多年,魑魅魍魉在里边可没少出力气。”
“倘若史半仙只求把这件事限定在私仇范围,必须按江湖规矩办事。那家恐怕会逼着黄河帮答应。”
田玉眼睛越来越亮,嘴角也带起一丝明白的笑:“不错,正常来说是这样。”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吕靖和史子澄回到屋中,吕靖这才开口问道:“你刚刚那么吹我干嘛?当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机缘巧合,加上你帮忙,我可打不过那四个。”
史子澄早知道吕靖会问,白了他一眼:“你呀,自己动动脑子啊。你觉得我那个手段可以重复使用吗?”
吕靖老实答道:“我不知道。”
这答案实在超过史子澄的预料,吕靖吃了她又一个白眼,委屈道:“我真不知道嘛。”
“那我告诉你,”史子澄见吕靖如此较真,无奈道,“当然不可能!那可是我保命手段,用一个少一个!所以我才不能告诉别人呢。”
既然不能告诉别人,那么她的功劳自然只能让吕靖领了。
“况且,你不是想成为天下第一吗?”
吕靖不懂其中关系,静静听史子澄解释。
“天下第一,可不仅是实力,更是名气!倘若不现在开始吹捧你,你一个忽然冒出来的无名小卒,怎么积累名气?”
“你不会以为华山论剑是所有人都能参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