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宽的算盘,是从上次遇到的女道士和荷某某来看,这些仙佛都不是满状态,先唬唬看,不行再想辙。
和尚闻言好像宕机般没了动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离宽,眨也不眨。
等到离宽都嘀咕着要不还是论论竹笋的时候,和尚的眼珠终于在眼眶里连滚了几圈,又有了生机。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说道:“法华将开,此宝确不适合再留在本寺,还请施主随我来吧。”
哈?宝贝?
离宽心里乐开花了,脸上还是一副带着怒意的模样,一甩袖子:“悉听尊便!”
言罢,和尚只管往前走,越走越远。离宽紧赶慢赶,却如原地踏步,根本赶不上。不是为了宝贝,离宽才懒得追和尚。走了最好,他可以安生点,等胖子救援更安全。
可现在不一样了,整本西游离宽看明白的一点,就是谁有宝贝谁厉害。别管什么童子小妖!只要有了宝贝,就是牛,什么佛什么仙的,都只能用计,没有敢上去硬刚的。
如此一想,没有宝贝在手的野生黑熊精猛啊。观音姐姐好像都是玩了把换装才给制住,最后还给套了大师兄同款的箍儿。难怪和尚怂了。
不过眼下该怎么办?和尚都走得没影了!
想想和尚的古怪,离宽心说,我试试吧。他侧肩扭头模仿着和尚,两腿横移,走起螃蟹步。几步之后,发现远远地能看见和尚了,虽然前方的和尚,因为身子是扁的,看起来像条线,可在这纯白中,也相当显眼。
离宽费力地倒腾着两条腿,胳膊乱摆。越走越觉得,自己怎么像个驴皮影?
难怪到处都是白光,这地方不会是个皮影戏的台子吧!
沈倩和胖子始终注视着骨珠内的变化。
开始就像一条线的离宽,让人摸不着头脑,更无法猜测这条时常摆动的线代表什么意思。也是离宽睡得昏天黑地的空档,和尚来了,线的变化慢了下来。两人虽然听不到什么声音,却能看见和尚举起禅杖又放下,直到走远。
好久才瞧明白,线只是个侧影,缓缓转身的正是离宽。他步态怪异,螃蟹走路般追往和尚走远的方向,两个人在圆圆的骨珠里面绕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谁也没想到,和尚前方会转瞬出现一座山——僧院满山,佛光冲天。
“完了,完了,我离兄弟被渡上山了!”胖子焦急起来。
沈倩则回想起一桩旧事,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地看着还在紧紧追赶的离宽。
离宽起初听见有钟声遥遥传来,然后一座香火鼎盛的大山就出现在面前了。远远望去,一山的庙,到了让人担心会不会把山压塌的程度。
香客云集,有从山上归来的,有结伴登山的。喧嚣中,不疾不徐的念经声,悠悠荡荡,入耳就洗去诸多烦恼。
跟着和尚登山,香客自动让出台阶中路,显示着和尚这身行头不凡。
只是难为离宽斜着走路本来就够费劲的,还要登高,离宽时不时晃晃发酸的脖子,眼前景色交替得他头晕眼花——侧脸看,这山真是热闹极了,然而把脸稍微正过来的时候,就只是满眼的白,别无他物。
除了皮影和尚,离宽没看到任何人!就连另一个皮影儿都没有。看着和尚跟子虚乌有的香客互动,呵斥一个匆忙赶路撞到行人的小和尚,有些搞笑,有些悲凉。
一路来到山顶。
许是回了山门心情极好,和尚笑着问道:”施主,可是有心事?“
“倒没什么心事,只是你这宝刹电压不稳,晃得眼睛疼。”
和尚像没听到电压不稳似的,继续说道:“山顶佛光普照,如是施主觉得眼疼,那想来菩萨说的机缘还未到。等你受戒再来,自可得大光明,大欢喜,大慈悲!”
到了山顶,离宽发现那些最高处的宏大寺庙,其实并不是坐落在山上,而是由佛光笼罩在半空。山顶只有一个极大的紫金香炉。
和尚上了香,也不知道朝着佛光中的寺庙,粘牙倒齿地念了半天什么经,只听得一声磬响,庙门开了一丝缝隙:一物带着宝光从门内飞出。那物刚飞出,大门就轰地一声关严,好像生怕什么东西进去一样。
此时离宽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管他侧脸还是正脸,佛光中的寺庙是从来没有变过的。
和尚接过那物,冲着寺庙又是行礼又是念经的,折腾了良久,磨磨蹭蹭地好生舍不得一般。见离宽依然背着手,事不关己地看着山下来往香客,压根不着急,才长叹一声,把手中一团宝光,向离宽递出。
离宽托着这团光看了一眼,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随即假装满不在乎地随口问道:”小生只见人上山,却未见有人到此上香,人都哪去了?“
是啊,这人都哪里去了!
一句无心之问,成了一场戏的终结——和尚摔倒了,他第一次摆脱了扁平的世界,向着另一侧倒去,倒出了戏台。
繁华如戏散。纯白中浮现一座山,满目疮痍,离宽无法想象这座山经历过的灾难。
俯瞰过去,一个个巨大的被破坏过痕迹像一个个爪印,又像拳印。而佛光中的寺庙,此时恰如电路出了问题般噼啪地闪了几闪,紧接着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离宽一手托着那团宝光,一手附在身后。就在山显出原貌时,头顶一丝微弱的吸力开始牵引着他遥遥向上——这是他能俯瞰此山全貌的原因。
此时他一动不敢动,因为牵引之力实在微弱,离宽时不时都要下坠一下,才又继续向上。好在离宽最终还是托着宝光出现在沈倩所在的门房内间。
沈倩一身宫装长裙,美不胜收。虽然沐神后重获青春,但沈倩会在走之前卸下伪装完全是被胖子逼的。倒霉徒弟啊,动不动就要抱大腿哭。
“行了,别摆谱了,算你聪明,未曾惊慌,不然在这方灵台崩溃前,我还不见得能把你偷出来。”沈倩擦了擦额头的浮汗。手中没了骨珠,只余下一抹白色粉面。
听见突然出现的美妇人说没事了,离宽才敢长出一口气,捧着宝光,摊在桌子旁的椅子上,满头满脸都是汗。
沈倩是累的,他是吓的。最后的时刻,他看见那山就像被撕碎了般,在纯白中飞舞,后来纯白中夹杂着瘆人的碎裂声。他能坚持最后也没动分毫,实属不易。
瞥到桌子上摆着的脑袋,离宽心头一惊,却随即无谓地闭目养神。“谢谢前辈相救。”瘫软中找回舌头后的离宽,第一时间出言。
“也不用谢,我能有一番际遇,也承蒙你一言相请。”沈倩坐定,胖子伸手拽出一个蒲扇,特狗腿地给沈倩扇着风。
离宽原本以为是胖子找的青州卫救了自己,听了这话,瞬间明白了美妇身份。正好精神也缓过来些,立刻起身鞠躬:“谢谢婆婆,救命之恩!”
“就红口白牙的一句谢谢啊?我老婆子可是…….”沈倩如今虽是花容月貌,有些几十年的习惯一时还改不了,也不太想改。
“还请婆婆笑纳!”离宽半点没犹豫,一翻腕,把拢在双手的宝光,举到沈倩面前。
沈倩也不推辞,探手把这团宝光抓在手中,轻笑到,“你倒是干脆,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嘛?”
离宽比献宝还干脆地一摇头,“不想,怕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