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江蓠和沈江宁的悉心照料下,尹雪的病很快便有了好转。因着一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还未等尹雪的病完全好,一行人便又踏上了征途。
一路上都在汜叶国境内,赶路的环境便好了许多,每天晚上都能找到客栈,也有条件给尹雪熬一晚治病的汤药。
“阿篱,我可有求你一件事么?”某日晚上在客栈,沈江蓠过来给尹雪送药的时候,尹雪突然拿她那一双美目瞧着沈江蓠,满是期待道。
沈江蓠将她喝完药的空药碗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又摸出几颗蜜饯递给她,这才道:“有什么事直说不就行了,还求我,这么见外。”
“也许是因为你是沈大哥的妹妹罢,我第一眼见你,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这些日子以来,我感觉我越发离不开你了。说实话,其实我很害怕去和亲,我也怕长乐国的后宫容不下我这个异国女子。所以阿篱,你可以陪我一起入宫么?”尹雪像是犹豫了许久,这才开口道。
“不可以。”沈江蓠很干脆地拒绝道:“我性喜自由,此生都不会让那宫里头的红墙绿瓦锁住这大好的年华的。你生的这样好看,身份又尊贵,想必那长乐国的王君定不会亏待你的。”
“我会给你自由的!”尹雪忙辩解道:“你只需时不时来陪我说说话,不用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会保证你衣食无忧,待我能一个人在长乐后宫生存下去了,你想怎样都可,在此之前,你不要丢下我好吗?”
她说的极诚恳,见沈江蓠拒绝,急得眼眶都红了,在灯火的映照下越发显得楚楚动人,连沈江蓠都看得愣了一愣。
“好吧。”沈江蓠叹了一口气,感叹果然是红颜祸水色令智昏。
第二日赶路的时候,沈江蓠便弃了马车,执意要同她两个哥哥一起骑马。
“你不去马车里陪你家公主,倒来同我们这些粗人一道骑马,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江辰的语气泛酸。
“三哥你这话说的,你和大哥怎的能算是粗人呢?”沈江蓠讪笑着打着哈哈。
“我看你今日有些心神不宁,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们商量?”沈江宁关切地看了她一眼,问道。
“事嘛,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主要看你们如何看待这件事情。”沈江蓠沉吟了一下只后,斟酌道。
“还真有事啊!”沈江辰转过头:“你向来口无遮拦,这次却这般扭扭捏捏,说吧,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准备以尹雪陪嫁侍女的身份,陪她入长乐国后宫。”
沈江蓠这句话一出来,方才还热热闹闹的两人瞬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江辰才率先反应过来:“沈江蓠你是不是找死啊?你至于为她做到这份上么!是谁说这辈子绝不入宫,要一直做闲云野鹤的?再说了,自古以来混后宫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小命不保,你是嫌你活得太长了吗?”
沈江蓠一言不发,只专心骑着马。
“不是大哥说你,此事确实是有些突然了。”沈江宁见他妹子不说话,也开口劝她:“本来大哥应该尊重你的决定的,但是后宫诸多勾心斗角,实在不是个好去处,你若担心文雪公主,大可以想别的法子帮她,着实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沈江蓠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是你们捧在手心里宝贝大的,你们舍不得我去受委屈,可我受了委屈至少还要你们给我撑腰,文雪公主却没有我这般幸运。她在宫里本就没什么朋友,也不能和她的母妃见面,如今去和亲,更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我与她一见如故,是真心拿她当朋友的。再说了,她也保证了不会干涉我的自由,你们放心吧,待尹雪安定下来了我就想法子出来。”
沈江宁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多说,只叹了口气道:“王君令我以文雪公主侍卫的身份暗中保护她一年,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到时候便与我商量罢。”
“真的吗?也就是说我入宫之后还能经常看见大哥了?太好了!”沈江蓠顿时兴奋起来。
“好你个头!你们俩都入宫了,那我怎么办?”沈江辰在一旁气得不轻。
“看是能看见,不过因为身份特殊,人前你只能装作不认识我,私底下才能说上话。”沈江宁没有理会一旁的沈江辰,直接朝沈江蓠道。
“那没事,反正我不用做伺候尹雪起居那些事,随时都有时间。”沈江蓠笑眯眯回答道。
两个人直接略过了一旁还在拼命刷存在感的沈江辰,一边骑马一边讨论着入宫后见面的时间,相谈甚欢。
打打闹闹中,一个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已是仲春时节,冰天雪地的北国终于开始慢慢复苏,气温也较冬日的时候高了不少,绕是如此,对于在南方待习惯了的尹雪一行人而言,却还是冷得难以抵御。
刚一入长乐国边境,尹雪便风寒入体,一病不起。和亲队伍里的许多人亦染上了风寒,一时间咳嗽声此起彼伏,许多人再无力前行。
幸而长乐国王宫那边见和亲队伍迟迟未到,派了人前来接应,这才解了一大群病号的燃眉之急。
沈江蓠早已换上了陪嫁丫鬟的衣裳,跟在尹雪身边,倒是很有一副丫鬟的样子。
因着有人接应,行进的速度一下子便快了许多,没过几日,沈江蓠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秣陵城便到了。
和亲的马车经过秣陵的街道往王城里行驶着,沈江蓠陪着尹雪坐在马车内,偷偷掀起帘子观察马车外的世界。
街道两旁都是白墙灰瓦的建筑,相比南坞的房屋要气派高大许多,长街上车水马龙,因着天气晴好,路边挤满了叫卖的小商贩,来来往往的人皆穿着颜色鲜亮的衣裳,脸上挂着明媚的笑。
屋檐上有冬日里结的冰,正在明媚的阳光下融化成水自屋檐上滴落下来,叮咚叮咚。有时会有一整块冰溜子直接从房顶上掉下来,“啪嗒”一声惊醒了路边正抱着尾巴晒太阳的小猫咪。
这里是秣陵,是慕然从小长大的地方,她现在路过的这条街道,慕然也许从小到大走过了许多次。
这样想着,沈江蓠便觉得这条长街都格外亲切起来。
慕然,你说过的,等我来秣陵,你便带我去看雪,如今,我来赴约了。
而你,又在何处?
沈江蓠来不及想太多,因为马车很快便自秣陵的街道驶入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王宫到了。
身边的尹雪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沈江蓠的手,沈江蓠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紧接着,沈江蓠便陪着她一一见过了长乐国王君楚华和后宫的几位成员。
楚华的儿子虽比尹雪年纪还大,但瞧着却并不像同她父亲一般大的人,因着不是在朝堂之上,他只着了一身常服,脸上也没有像同龄人一般畜起胡子,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
不得不说,尹雪虽素日里有些娇惯,但是在这种大场合,却是很有一国公主的风范的。
她本就生的惊为天人,一身华丽端庄的礼服加身,又细细描了眉搽了粉,丰容靓饰,直教殿内的人都看直了眼。言行举止皆是以最严格的标准来的,硬是教人挑不出一丝错。
大殿之上有人开玩笑说要比试才艺,尹雪的态度虽谦逊,却还是凭着一张伏羲古琴完败长乐国后宫内琴技最好的琴师,给南坞国出尽了风头。
沈江蓠冷眼瞧着,那曲子弹完后,长乐国王君楚华瞧她的眼神都变了,当即便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并封她为美人。
尹雪一一拜谢后,便由一个嬷嬷领着去拜访楚华的后宫团。
偌大一个宫室里头,并没有沈江蓠想象中数量庞大的嫔妃,只有寥寥三人端坐于殿堂之上。
那嬷嬷指着端坐在正中央的一名女子道:“这是王后祁氏。”又分别介绍了坐在旁边的两名女子:“这是文贵妃,这是叶美人。”
尹雪一一见了礼,方起身,便见那王后站了起来,搀着她的手笑道:“这天底下竟真有像妹妹这般谪仙似的美人儿,倒是本宫之前孤陋寡闻了。”
尹雪低下头:“王后谬赞了。”
“你我之间何必那么生分,你以后啊,唤我姐姐便是。”王后脸上的笑意不减,又挥手朝身边的宫女道:“还不快将我给妹妹准备的礼物拿来!”
尹雪又行一礼:“谢姐姐厚爱。”
不多时,便见一个宫女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
王后伸手掀开托盘上的布,朝尹雪笑盈盈道:“这些金钗步摇玉镯首饰类的,本宫年纪大了也用不上,你年轻,戴上肯定好看。”
尹雪再行一礼:“谢姐姐抬爱。”
“这个小瓶子里头是一些调理身子的丹药,妹妹远道而来,定不适应长乐国的气候,这丹药我也时常吃,妹妹且拿去,等吃完了再来找我拿。”王后说着,拿起一个雪白的小瓷瓶子,放到尹雪的手上。
紧接着,尹雪又一一见过了文贵妃和叶美人,分别得了一些赏赐,这才由那嬷嬷领着,回了专门为她准备的清砚阁。
回去的路上,沈江蓠在心里头默默感叹着,像自己这种人,果然是不适合待在宫中的,那些王后嫔妃一个个虚情假意的样子,她着实是看不惯。